程栎堂自诩书香之家,常奉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虽然不曾到天下各地远游,但常觉得凤凰县之地,本来就人杰地灵、风景隽秀,不出远门时,便会经常抽空外出走一遭,见风景,访古人遗迹,已成习惯。
如今时局动荡,程栎堂也终究不改自己的喜好,现在程家蒙难,他仍旧如此。只是眼下,他全然不知,祸事已然临头了!
此时他正在城北壁辉门上,细细琢磨墙上的红砂条石,正叹岁月易逝,雕栏玉砌也历经沧桑时候,一个莽撞的汉子便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兄弟,我看你一副老实模样,可否给些钱来花花?”
壁辉门土楼也算得上凤凰县一景,但因为历代都有人在此驻军,死伤亡魂不知多少,所以平时人可谓多又可谓少,只是不论何时,程栎堂都从未遇到过如此的情况。
这位书香传世的老先生,厌恶地将汉子的手从自己肩上推开,嗔怒道:“荒唐!哪里有人如此要钱?恐怕你是地痞无赖输钱还不起,专挑老弱病残之人打劫财物!这可是青天白日!”
那汉子冷笑,将双手抱拳在胸,口吻当即严肃:“老兄弟,喊你一声兄弟是给你面子,若是瞧不上你,我便喊你一声老不死!我已给足你面子,你若是拿些钱出来,我便就此罢了,你若不拿钱出来,我要叫你好看!”
程栎堂简直吹胡子瞪眼,若真是可怜人家,他慷慨解囊也无半句多余的话,可这汉子显然是做讹人的勾当,如此不仁不义之举,程栎堂如何答应?
“你若再无礼,我可就叫人将你扭送官府,你信也不信?”他虽生气,却也知道地痞流氓难缠,当真计较上,可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便见周围瞧热闹的人还多,反而开始警告汉子。
那汉子闻言,脸色顿时,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程栎堂面前,还带着磕头大喊:“老先生,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将我扭送官府,求你饶过我这
一次!”
这下,倒是将程栎堂看得呆愣:“你、你这是作甚?快起来,快起来!”
他慌忙去扶,但手才碰到汉子的手臂,汉子忽然咧出冷笑,将身一转,倒在地上,口中甚至吐出许多白沫。
“这、这是怎么回事?”
程栎堂一惊,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听旁边围观之中有人立即大喊:“死人了!那老头子杀人喽!来人呐,出人命喽!”
整齐的步伐声声来到,一群人冲上土楼,来的却并非是巡捕房的人,而是一支着军装的人马。
“杀人者在何处?”带头的小首领怒问在场众人。
那些人害怕,毫无隐瞒,纷纷将手指向程栎堂,程栎堂一愣,还未来得及辩解,就听小首领一声令下,将他迅速捆住,直接往土城下拖。这动作一气呵成,如是有过好几番相同的举动。
他们抓的程栎堂,并没有半点的偷偷摸摸,反而将锣鼓敲起,围绕着凤凰县城大走一圈,边走边喊:“奇闻见怪!书香门第,程府当家,程栎堂先生杀人了!程栎堂先生杀人了!”
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喊,让何文山轻易便找到了程栎堂的踪影。
“下手可真快!”何文山躲在暗处,冷冷地说道,“没想到汤芗铭人前脚刚走,季长生后脚便已经在进行计划。此时又如此大张旗鼓,看来,汤芗铭自己也知道,武昌留不住田应诏太久!”
何文山冷哼一声,转身便往程家走。
此时他虽然有能力救程栎堂,却绝对不能去救,一旦出手,自己便会沦落到像再桂东县时候一样,成为凤凰县通缉的犯人,而只要他一被通缉,程家曾收容过他,自然要受到牵连,一切顺理成章。
心知如此,何文山更是快步赶回,才到程家门口,就看见门前,程芳菲着急张望的身影,一见到何文山,程芳菲再也不顾,便冲出来。
“何文山!”程芳菲焦急地问,“你有否找到我父亲?”
何文山转身望向程家门前左右,幸好此时季长生的动作尚未快到在程家门
前安插眼线时刻紧盯的地步,但他也小心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进去再说!”
程芳菲应声点头,忙进到府里。
只在前厅,何文山便把程栎堂如何被抓,如何被游街示众一事说给程芳菲听,程芳菲听完,脸上焦急之色不绝,忙起身就要冲出去。
何文山将她迅速拦住,说道:“不要冲动!季长生这是引蛇出洞之计,他故意大张旗鼓,就是要引我们出手,而我们即便要动手,也绝不能在此时!”
程芳菲心中着急,哪里听得进去何文山的话,辩驳道:“我父亲向来重名,如今被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又游街示众,简直比杀了他还狠毒!他又如何能受得了这般痛苦?我身为女儿,若不在此刻救他,该到何时才能去救?”
“那你去吧!”何文山将程芳菲手一松,程芳菲迅速跑到门口,却又忽然停下。
何文山冷笑,反问:“我放你去,你又为何不去了?”
程芳菲咬着嘴唇,慢慢垂下了头:“我不能去,我绝不能去!”她又用力摇头,“我若去了,真落入他们陷阱,从此之后,再无方法可以救我程家四十九口人,我弟弟再也无法醒来……”到了此时,她的心中也还惦记着她的弟弟。
何文山脸上神色淡然,冷声说:“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听我安排!”
程芳菲点头,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慌张,这一刻,眼神却清晰、坚定异常。
何文山闭目,稍作思忖,再睁开眼时,便对程芳菲说道:“为今之计,都该从长计议,你且留在程家,千万不能出去,若有来人,也坚决不能让他们进入。我去陈渠珍那边走一趟,至于你父亲那边……”
两人的身边,慢慢漂浮出一个人影,千百年来一直守护在程家的忠烈亡魂,程章远。
“他终究是我程家子孙,我又如何能见死不救?他那边,我去看着便是。”
“老祖宗……”程芳菲低声呼唤。
程章远一笑,身形动时,早已飘出程家,往凤凰县街上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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