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这件事,兄妹俩都有些热血沸腾。
罗庭琛兴奋得双眼发亮,常年带着的阴冷气都被压了下去。罗曼比哥哥好些,可唇角也忍不住翘了又翘——
重生之后,她以为想见到王爷还在数年之后。见到王爷之后,她又觉得再见好难。尤其今天又将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她都怕王爷再不想见她。
可哥哥得了王爷青眼,往后又要到王爷身边历练。虽说还是不能相见就见,可要见,终归是方便多了。
他发誓下辈子只爱我一个,我都死一次了,算是下辈子了。
如此一想,罗曼整张脸绯红起来。
“曼曼,我肯定好生刻苦,尽快成为你们的依靠。”罗庭琛又想起了陈墨的风仪,看着罗曼的眼神熠熠生辉:“你今年才十一,高门里头十六七才议亲的也不少。等哥哥出息了,咱们趾高气扬的回宣毅伯府。到那时,便是侯爵之家,你也配得上。”
我想配的人,可比侯爵勋贵尊贵多了!
说起嫁娶,罗曼半点也不知羞,坦坦荡荡的看着哥哥笑:“那哥哥要好生努力。”
“恩,这些年,我半点也不敢懈怠。到今天,终于有了点起色。”又想起父亲去世后,他们的遭遇,罗庭琛咬了咬唇。
“最出息的父亲出事,宣毅伯府就像断了前程、塌了天,生生将咱们逼到了这里。这些年我替娘,替自己憋着口气,一定要让他们看看,父亲的儿子青出于蓝,顶天立地。当年他们怎样将咱们撵出来,往后就得怎样将咱们求回去。”
罗曼点头:“我信哥哥,伯府肯定得求咱们回去。”
将哥哥送走,罗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周夫子避到家里的和哥哥说这席话,自然是因为这些话半点都不能外传。他二人说话的时候,哥哥肯定也是避着人的。
可周夫子前脚才走,裴俊杰就急吼吼往裴婆子屋里走,肯定是偷听了不少。
这个家,得尽快整治清楚才行啊!
罗曼细细的数着周边的人,数来数去,出了一个周红,哪个都不敢用。凭自己,一时半刻可找不来可靠又能干的人。
这人手,还是得从赵家打主意。
想到赵家,罗曼又在记忆里仔细找了找。要是没记错,赵家两年后就会出事。她当年只顾着绣嫁妆,又烦透了赵家人的死缠烂打,所以赵家出事,她半点也没上心。
如今要将赵家从灾难里往外扯,她要从哪里着手才对呢?
算了,一步步慢慢看吧。再不济,还有王爷呢。两年后,她肯定能在王爷跟前说上话。
罗曼叹出口气,非常庆幸和哥哥一起做了投靠和郡王的决定。
因为她发现,只凭她自己,可能连门道都摸不清,更遑论扭转乾坤。她太弱小了,必须借王爷的力,才能涨自己的势。
第二天才用了早膳,周红便打帘子过来禀报:“裴嬷嬷知道姑娘明儿个要去赵家,连夜打点了各色礼物。这会儿正陪着太太一样样的看,姑娘要去看看不?”
“不用了,她准备的没一样能用。”罗曼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头走,才吃了饭,她得去院子里走走消食。
“你去我小库房里看看,将寓意不错又是我亲手绣的屏风、画轴等捡出来几样。再去兰儿那里要几张才绣好的手帕,捡时新花样拿。”
罗曼仔细想了想,又道:“去把哥哥开蒙时用过的书要过来,再让厨房将最拿手的几样点心,多蒸出来几笼。点心不着急,要明儿一早现出笼的。”
周红领命要走,又回头看着罗曼:“小姐说裴嬷嬷选的都不能用,可若太太点了头怎么办?小姐不如现在就走一趟,省得送过来咱们不要,惹太太生气。”
罗曼赞了她的用心,却还是摇头:“裴嬷嬷敢喊娘亲去看,肯定是拿准了娘亲会觉得好。我去和裴嬷嬷掰扯半天,也不一定能占上风。”
“哦”周红有些不解:“可太太都觉得好,为什么不能用?”
疾走的罗曼很诧异周红会想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问题,转念才想起她不知道母亲和赵家的恩怨,解释道:“因为我娘和外祖家斗了半辈子气,到现在气都还没散。她这次低头,不是想开了,是为了儿女迫不得已。
裴嬷嬷不想让娘和舅舅们亲近,又知道娘亲的意难平,准备的东西肯定是表面风光,暗里带刺。只要不是太过,娘很愿意刺一刺娘家人。何况她念了好几年经,还说不准能不能看出里面的刺呢。”
周红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太太暗爽一把,小姐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扭回来?太太大事上不肯屈了小姐,细微处总不能替小姐周全。
晚上裴嬷嬷将东西送过来,周红好奇的打开箱笼看了看——
一色的金银玉器,古董字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给什么高官行贿呢。
闲着的罗曼也挤在周红身边瞄了两眼,看到最上头的和田玉如意时,嘴撇了又撇:“还以为有什么新招式呢,也不过用臭了的挑拨离间,真没意思。”
见周红不解,罗曼便一边蹲着翻箱子一边给她解释:“这柄玉如意是小舅亲娘的陪嫁,本来打算留给自己儿子传家,我娘成亲时强要了过来。
为此,小舅母进门后指着我娘鼻子骂了一回,她骂得唾沫横飞,气得上蹿下跳,我娘只悠悠的回了一句‘你就算生出了儿子也成不了器,这如意给了你也是糟蹋。’”
周红愕然:“太太看着那么柔软慈悲,也有这么彪悍的过去?”
“要不然呢,小舅母为啥能提起赵平娘就想磨刀啊?”
“这如意既然如此敏感,太太又想和娘家缓和关系,怎么还会同意裴嬷嬷送回去啊。赵二太太要看见这如意,不立时就想起了当年受的侮辱了吗?”
更何况她生的赵崇安,还当真算不上成器。
罗曼没从箱笼里翻出更有杀伤力的武器,意兴阑珊的站起身:“裴嬷嬷肯定会说这是物归原主啊。小舅得回了亲娘的陪嫁,小舅母要到了婆母传家的宝贝,这恩怨不说消,至少也要减上三成嘛。”
“从这个角度,好像也说得通。”周红砸了砸嘴,叹服裴嬷嬷的手腕:“如今将东西送回去,又能表示自己退让的态度又能恶心得人跳脚。裴嬷嬷这阴谋明目张胆,却全合了太太的心意。”
“所以啊,你想报仇,可不能掉以轻心。咱们要学的,还多着呢。”
周红赶忙拍马屁:“小姐将裴婆子由里到外看了个透彻,要对付她肯定不是难事。咱们现在是没有人手、束着手脚。等小姐准备周全了,哪还有裴婆子的立身处。”
“虽然是彩虹屁,听着却实在舒服。”罗曼心情好,俏皮的点了周红额头,又捡了个新鲜的脆桃扔给她:“等甜完了嘴,把心和眼都擦亮些。于咱们而言,搏兔也需使出搏虎力。”
这是王爷的教导。上一世,他们事事全力以赴,才躲过许多看不见的危机。
第二天天刚见亮,赵府来接罗曼兄妹的婆子就来了。为表示看重,随行的还有闭门苦读的赵崇文。
大表哥礼仪周全,罗太太也没失了分寸,姑侄俩这次见面算得上圆满。
只是等罗庭琛兄妹三出来之后,他又出其不意的朝罗庭琛等人作揖,这揖作得特别郑重,弯下去的身躯几乎与地面平行。
“贵人们在钟灵寺的法会,原本昨天就该结束。谁知左相夫人得了卷《龙王妙经》,临时决定请方丈多讲一天。父亲在荆湖南路,母亲不好不去听经。
如此就不能在府上招待大家了,母亲让我代她给兄妹们道个歉,顺便也问你们一句:今天是照常去,还是改期?”
赵崇文虽然没明说,可只想着小舅母对他们的成见,大伙儿也能猜到,此去不会有好果子吃。
没等罗曼他们答话,怕他们多想的赵崇文又赶忙补充道:“小舅舅也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娘亲虽说提前打过招呼,可生意场上的事没有定数,说不准他今儿个能不能呆在家里。”
这基本就是劝退了。
赵家一共两房人,对他们最宽容的大房,只剩了俩说不上话的孩子。小舅舅又不一定在家里,如此,可就由着小舅母和赵崇安折腾了。
罗兰有些害怕,可哥哥姐姐没说话,她也捏着衣角强称着。自从姐姐和她说了那番话,她想了很多。就是不为了她自己,也得为娘找一个真相。
若是不然,没有爹疼还被娘家欺凌的娘亲该多可怜?
况且有哥哥姐姐在呢,她不该怕。
罗庭琛也有些为难,小舅母出了名的彪悍,没有大舅母在一旁看顾,只怕要闹翻天。他是大哥又是男儿,让小舅母发发怨气也好。可两个妹妹那般娇弱,只怕……
他们这次登门,是想化解了恩怨,常来常往。可若是旧怨未消又结新仇……
罗曼却没去管哥哥、妹妹的想法。赵崇安几乎才说完,她便甜甜的笑了:“大舅母和小舅舅不在,不是还有小舅母吗?我们都多少年没见着小舅母了,想她得很。”
若不是赵崇文定力好,他就被罗曼这句话掀翻了:她想小舅妈什么,白眼还是砍刀?
罗曼不理他写在脸上的担忧,牵着妹妹挽着哥哥就往马车上走:“快走吧,别让小舅母等急了。”
“曼曼……”罗太太担心的喊出声,罗曼却回过头给母亲一个放心的眼神:“娘亲不用去看着我们,我们不会调皮闹着舅母,绝对让她省心。”
罗太太哪里是担心这个,她要再说,罗曼已经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受疼,扬起蹄子飞跑,唬得车夫赶忙的拉好缰绳控制方向。
“这孩子……”罗太太惊呼一声,急切的吩咐裴嬷嬷去追:“你看他们毛毛躁躁的样儿,赶紧打点人追上去,千万别出什么事。”
罗曼听着,却丝毫不担心裴嬷嬷遣人追上来坏事:裴嬷嬷就盼着他们出事呢,全被赵家打死了才好。就算打不死,彻底撕破脸再没机会回旋,也正中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