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日里,楚国上下都在为了狩猎准备,南山牧野场已经被官府封了,从此刻起到狩猎期间,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一个月以后,秋衣夹身时。
狩猎当日,所有王室子弟皆身披甲袄,早在月前就已经选好了自己的马,就等着这天,能够在狩猎场上驰骋一搏。
就在南山牧野群雄聚集的时候,平阳侯府里一片冷清。
清晨的一缕光透过枝桠,穿过缝隙,斑驳地斜射在男人的身上,轻洒上一圈清晰的光泽。
公子毅颀长纤细的身体着了一身羽白的长衫,他儒雅的站在窗子前,纤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手中的扇子。
他温和如玉般的双眸静静的观望着窗外那棵已黄了满树的叶子,他的眼睛甚为平和柔美,看着那枯黄泛红的叶子一片一片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落入泥土中。
他缓缓伸出手,温婉浅和的目光瞧着飘落到自己掌心儿的枯叶,他抿了抿薄唇,高挺的鼻梁渐渐低下。
“公子,华大人又来了,已经在厅房里等着公子了。南山狩猎,公子当真不去吗?”
小羽提着剑走进屋子,走到他的身后,见他望向窗外,也顺着瞧了过去。
华元彻来过两次了,这次怕见不到他,是不肯走了。
“你如常回了他吧。”公子毅没有回身,他眸若秋波,漾着浅浅的忧意。
“可是我怕华大人他……”
小羽这话还没有讲完,就听从门外传来下人几声,“华大人请留步,我家侯爷着实身子不适,不能见客,华大人,大人留步……”
家丁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华元彻的脚迈进来,他看到樊羽皱起眉毛,无奈的低下头。“侯爷,羽少使,我……我没拦住大人。”
“下官见过平侯。”
华元彻俯首向背对自己而站在窗口前的男人行礼,随即他说:“华某忧心侯爷的病情,这才斗胆闯进侯爷的寝居,与这小生无关,还请侯爷不要追究他的过错。”
樊羽瞪了一眼那下人,转身看向公子毅,只见男人缓缓转过身。
他黑色的长发飘然的散在身后,更是衬的他飘逸**,浑然似仙,他面容绝美,五官尽刻的如画之奇。
他温柔的看了一眼那下人,什么也没说。
小羽明白他的意思,只对那下人吩咐了句,“你下去吧。”
“是,侯爷。”
下人离开以后,公子毅走过去,扶起华元彻,“华大人请坐。”
华元彻是奉了旨意过来的,他知道公子毅能言善辩,但这任务没有完成,他也不敢坐,更不敢放松了警惕,生怕哪一句脑袋不灵光,就被男人带进话里。
他半推半就地直起身,没有就坐,站在原地,只说:“华某此次过来,一来是带了宫里的医师来给平侯诊治,二来,二来也是奉大王之命,来请侯爷赴往南山狩猎。”
“华大人,我家公子他……”小羽即要脱口而出的话,再注意到公子毅双眸微沉时,闭口退后。
公子毅浅浅笑笑,再次请华元彻上座。
这一次,华元彻没有再拒绝。
待他就坐,公
子毅轻咳了两声,拾起帕子擦了擦唇角,说道:“并非是我有意回绝大王,只是大人也瞧见了,我这身子,怕未到南山已是撑不住了,就算到了狩猎场上,怕也只会扰了大家的雅兴。”
公子毅倒了杯茶,款款推送到华元彻的面前,继续说:“如此一来,怕是还要劳请大人向大王解释清楚,等到狩猎结束,我必然会亲自向大王请罪。”
华元彻放下杯子,听了他的话,闷声低了会儿头。他想了想,又听公子毅的几声轻咳,才说:“侯爷还是随臣走一趟吧,大王的旨意,臣实在不敢轻易做主。哦,对了。”
华元彻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信,递交给公子毅,“来侯爷府邸的路上,臣偶遇大公子,这封信是大公子要臣交给侯爷的,大公子说侯爷要是看了这信,便什么病都会好了。”
公子毅将信接过手里,他温雅的打开,信上确实是兖戎的笔迹,但那番话,绝非是兖戎能够说出来的。
看此信,就能瞧得出来,此人绝非寻常,公子毅也清楚,他是何人。
他笑了笑,将信按照原来的痕迹重新折好,他看着华元彻,果真点了头,“好,那就请华大人到南厅等候,我稍会儿便会过去。”
华元彻也没料到男人能答应的如此痛快,他也不知道这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既然兖戎让他转交,他就转交,也没想那么多,更不敢自作主张打开瞧瞧。
华元彻欣喜的站起来,向公子毅拂袖行礼,“好,下官就在南厅等候侯爷。”
“小羽,送一送大人。”
樊羽瞧向华元彻,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板着脸说了句,“华大人随我来吧。”
樊羽送走华元彻回来,他即刻问向男人,“公子怎么就应了他呢?无尘师父不是说今日的狩猎……”
定元九年八月初七,公子万不可离府。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信让公子转了心。”小羽边说,边走向桌子,他拿起那封信,随便的打开。
看到信上所写的字时,小羽立刻将头转回来,看向公子毅,定定的问:“大公子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就算要逼公子去,也不能滥杀无辜百姓啊!”
兖戎在信中写到,今日的狩猎,如果公子毅不去,他就会奏请大王,让这场狩猎变成一场狩人的杀戮。
前些日子,兖戎抓捕了一批燕国的逃奴,他是想要在狩猎场上,拿这些罪犯做把子,玩一场杀人的游戏。
如此残忍,兖戎也是做得出来的,也一定料到了,公子毅心慈手软,关心万民苍生,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公子毅辗转走到窗子旁,他语气平缓,似乎并没有什么忧虑影响了他平静的心,他对樊羽说:“去准备吧。”
樊羽点头,走了出去。
“阿衣,阿衣……”那只青鸟又开始叫这名字了,它没有蒲扇起翅膀,就是老老实实地喊着‘阿衣’。
公子毅走过去,他低头,温柔的眸子,浅浅的目光,随和的瞧着这只青鸟,轻轻的笑了。
他细长的手指,拿起架子上的那只翠玉长支,逗了
逗面前的鸟,忽然,他手指僵住,直起了身子,默默念了一句。
“阿衣。”
莫约过了半刻,华元彻看到男人走进厅堂,忙从座位上起来,迎上前。看着公子毅这一身平常的长衣,只是多披了件裘服。
他问道:“侯爷就这身过去吗?莫不要再换一换?”
公子毅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必了,走吧。”
这一次的南山狩猎,他们都看的明白,兖戎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否则也不会非逼的公子毅前去。
而公子毅去,也不过只是为了那些无辜受累的百姓,且不说他身子有恙,就算无事,他也不会与众人一同猎杀生灵。
楚国王城脚下,排着数百人马,人群前面,兖戎高高骑在马上,不时向城中张望。
快要入冬了,寒风阵阵吹的人发冷。
兖戎坐不住了,他接连叹了几口气,不耐烦的咒骂了几句,转头看向一旁仍旧沉得住气的御风垠,“先生,您的主意有用吗?公子毅他会来吗?”
御风垠看了眼他,精明的笑笑,“公子放心,无论谁不来,他也会来。”
“先生为什么敢如此笃定?”
“公子毅心系百姓,这是他的优点,也会成为他致命的要害。他空有聪明睿智,即便可以洞察乾坤,但却优柔寡断,就算他知道这是陷阱,为了那群亡奴,他仍旧也会来。”
御风垠的眼睛里仿佛参透了一切,更像是十分了解了公子毅的为人。
兖戎大笑了声,“还是先生厉害,凭他公子毅有三头六臂,还不是一样要败在先生的计中。”
御风垠只是埋头笑笑,忽然,他郑重其事地问道:“那另件事,公子考虑的如何了?公子要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一旦做了决定,便没有回路。”
兖戎沉默了,他看着前方,也不说话。
“大公子犹豫,是没考虑清楚,还是您心慈手软了?”御风垠转过头,“既然公子下不了手,此事就……”
“不,不,先生。”兖戎突然看着他说:“要做。”
“公子决定了?既然要做,就要做绝,否则公子与御某,甚至云夫人,都将不保。”
“兖戎既然决定了,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父王霸占王位这么多年,如今他也老了,却仍旧没有立我为储王的意思,我倒不怕父王会将王位交给他人,只是今时今日,我也不能再等了。这件事的成与败,全在先生了。”
御风垠点了点头,这时公子毅与华元彻也过来了,等他们走过来,兖戎上下打量着公子毅的一身,满眼嫌弃和鄙夷。
兖戎轻蔑的看着他,故意说:“二弟真是好大的架子啊,大王都请不动你,又让本公子在此等了你这么久。”
“都是毅的不是,还请兄长莫怪,狩猎结束以后,毅再好生向兄与大王谢罪。”公子毅俯首躬着身体,向兖戎屈身。
兖戎冷哼一声,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反而讽刺地说了句,“好啊,本公子就等着,看你如何来请罪!”
兖戎冷笑了声,扬起鞭子,一鞭抽在了马的身上,马痛的大叫了声,在人群里疾驰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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