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正午的时候,远在南门街口,梁凤衣看见列国诸臣纷纷走进大楚的王宫。她抬眸瞥了眼正位的烈阳,朝向王宫的大门走过去。
“等等,等等我……”
男人气喘吁吁的朝她跑来,他嘴里呼着气,手也毫不避讳地搭上她肩膀。
“有这样的好事,你也不叫上我。”
梁凤衣凝视他那张邪魅不恭的脸,冷漠的瞧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予理睬地耸开。
男人也随她往前走,边走边指手画脚的说:“你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昨日险些要了我的命不说,一句歉意的话也没有。”
“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兄弟一场,你有本事混进王宫,怎么的也应该带上我。”
“喂,我和你说话呢。”
“好歹咱俩也同床共枕过,你该不会这么……”
梁凤衣停下,那回眸一瞬的犀利冰冷,让苏决顿时闭口无言,后退了两步。
他装模作样的说:“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进楚宫是何居心。”
梁凤衣转过头,长而翘楚的睫毛随着风微微颤动,秀发撩刮着她精致的玉颜。
她冰冷的眼微眯,听男人胡言乱语。“不如你带上我,两个人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你尽管捞你的珠宝,寻你要寻的东西,我绝不与你争抢,怎样?”
听了他的话,梁凤衣唇角浮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她睫毛轻挑。“我进楚宫不是要寻财物。”
“那你要寻什么?”
她阴冷道:“人命。”
“人命……”苏决四处探了探,吃惊下也压低了嗓音。“你疯了?敢去大楚王宫里杀人?”
“怎么,怕了?”梁凤衣冷傲的双眼看着他,对男人的怯弱斥满鄙夷,转身便走。却听他开口。
“谁不怕死?小爷我惜命,自然怕。”他定定的站在原处,风吹起他的衣角,两鬓青丝随然在胸膛前飘动。
“不过世人也有句话,命虽贵重,却不过美人与酒。”他绕行到梁凤衣身前,低眉俯首,眼若桃花,无赖笑言:“要能和你死在一处,这风流鬼,我做也值了。”
他邪魅的笑容荡在那张绝美的脸上,可女人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却渐渐地消失。
南宫守卫见到令牌,多询了几句,才让她进宫。倒是苏决死皮赖脸的要往宫里闯,磨破了嘴皮子还是被人拦在了宫门外。
他叼了根细柳蹲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女人不管不顾决然走开的身影,他薄唇一勾,站起来,直接向宫门口的侍卫走过去。一个重拳落在了那人的脸上,随后便被侍卫拖进了王宫的大牢。
今日的楚宫随处可见禁卫军,荣祯更是下了死命,无论是什么人,都要严加盘查,不能出现任何差池,足以见得他对长门宴的不诡。
天色已深,王宫里却通明,梁凤衣掩在石桥底的暗处,听着桥上陆续不断的脚步声,她攥着手中的图纸,翻身一跃。
楚宫里四处都是侍卫,恐怕只能等长门宴始时,她才有机会。趁着巡查的守卫不备,她推开了阁楼的门,关上门以后,她才发现,里面还有旁人。
阁内一片漆黑,而南面的窗子却是向外敞开的,天上的月顺着窗子将皎洁的光亮如裹了层纱般映
在窗前的地上,也将倚在窗子前的男人的轮廓照的清楚。
那人一身白衣月华锦袍,外袖薄纱,正应了今夜云中高洁的月,他手持卷宗,半倚着窗子。
梁凤衣在暗处,男人瞧不清她的样子,可她却看的清楚,眼前的男子十分温美。
他的长发仅用一根丝绦束在身后,叶眉似月,如镌刻上去般极其唯美,那双深沉温柔的眼睛像湖水一样的澄明,他听见声音,温眸看向门口。
梁凤衣脚底一挪,没想碰到旁侧的架子,外面的守卫耳朵很灵光,闻声立刻赶过来。
“什么人在藏书阁?”
藏书阁,这就是楚国存留书籍的藏书阁?没想到她竟然误入了这里。
梁凤衣眉心一紧,忽然听那男子先行开口。“是我。”
刚要进来的守卫一听他的声音,隔着门行了礼,便走了。等他们离开,梁凤衣转眼看向他,指尖摁在凤翎羽上。
男人面对她不加谢意的冷漠,仍不失温雅,谦言道:“我是楚国的卿客,你且放心。”
看着那人的眸眼,她总觉得有种别样的情感在心底翻涌,搅得她心里不安。
听到明楼上敲响的钟声,梁凤衣转身离开了书阁。公子毅拿着卷宗,走向门口,他俯身拾起地上的令牌,指尖在令上轻轻拂拭,默默无言。
钟音一响,也是长门宴始时,各国诸使纷至沓来。长门雀台,荣祯高坐在龙御上,如天子般俯视着众人。
“大王,赵王与王后来了。”
大监一扬手里的拂尘,暗示两侧的宫女上前斟酒。
赵王携同王后郭氏走入长门,姗姗而来,在雀台下向荣祯行礼。
“楚王。”
荣祯俯视他,一双老奸巨猾的眼睛凸现起,笑里藏刀。“赵王快请入座。”
赵文庸不敢表露任何情绪,他本就生性怯弱,而今燕国已亡,他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他扶着身旁挺着肚子的郭氏入座,抖了抖长袖,才在她身边就坐。
“前阵子燕国的事,让寡人寒透了心,瞧瞧,寡人这还未来得及恭贺赵王喜得幼子。”
“谢楚王记挂。”赵文庸客客气气的笑说。
荣祯双目聚焦,心中又有了新的算盘,接着他说:“这燕国实在大胆,伤及了楚国是小,可险些连累了赵兄。燕赵乃为联姻二国,不得不让寡人猜忌。若有不当之处,赵兄可要多担待啊。”
“楚王言重了。”
荣祯抿嘴阴笑,假意深思熟虑。“诶,若是楚国也能与赵国联姻,成为一家,便不同了。”
“寡人实在想与赵兄结为一家,不如赵兄就将膝下公主许来楚国如何?”
赵王听了,面露失色。“这……楚王有所不知,赵国已无女子可许。”
“赵兄,赵兄可是又尚得一子呢。”
原来荣祯是看中了郭氏腹中的孩子,想借这孩子来牵制住赵国,郭氏的长子同北梁的启真太子一样,早年便受人暗害,死于非命。
赵国的二公子并非郭氏所生,因为其母地位卑微,不得不将二子过继给郭氏抚育,但迟迟未立为太子。
眼下郭氏又有了身孕,荣祯就是要咬定这块肥肉。
“一旦王后生下公主,就要请赵兄忍痛割爱,将公主许于楚国。寡人承诺,必定让吾儿兖戎
照顾好公主殿下。”
九州上下谁人不知那兖戎同他老子一样贪图美色,残忍暴力,府内早已妻妾成群,若将女儿嫁给这种人,便是将心坎儿上骨肉往刀山火海里送。
赵文庸虽然懦弱无能,却也为人父,断然不会答应。
“若是王后所生……”
荣祯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先于他之前说:“无妨。如若令王后所生为公子,就让他留在楚国,兖戎唯有毅儿一个兄弟,也好多个手足。”
赵文庸眼里慢慢地布满了红血丝,这是要逼他将自己的孩儿留在楚国为质啊。
想想当年北梁太子的遭遇,赵文庸哪里能狠下心,他急忙婉拒:“楚王不可……”
“有何不可?”荣祯一改笑脸,怒目而视,他神情威戾,强烈的逼视感压着赵文庸。
“难道楚国的大公子配不上赵兄的公主?还是赵兄,别有用心?”
赵文庸紧张起来,心里如麻乱跳,他立即起身离开座位,向荣祯俯袖解释。“庸岂敢拒绝楚王的美意,只是……”
他含糊不清,不知如何是好,心上如爬满了万千的蝼蚁,疼痛难耐。身旁的郭氏轻轻拽了两下他的衣角,他低头看着郭氏隐忍的双眼,点了点头。
赵文庸咬着牙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如此,如此……甚好。”
荣祯大悦,马上吩咐赵王身后的宫女给他倒酒,笑着说:“能让赵国立足在九州之上,恐唯赵兄是也。”
赵文庸逢迎作笑,荣祯得了便宜也不忘来讽刺他,他憋屈的拿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喝尽。
郭氏雾蒙蒙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夫君,眉头间稍露担忧,她的手轻轻放在赵文庸的手背上,默默的摇了摇头。
荣祯得意至极,拿起桌上的酒酌,只见大监上台禀报,称魏国国相与贤王,同北梁相爷已在长门外候着了。
荣祯放下酒酌,让人去请。
“魏国国相冯伯仁及同贤王单良玉,代魏王向楚王问安。”冯伯仁恭敬的压低了腰杆。
“魏王为何不亲自来?”
冯伯仁摇了摇头,一脸苦相。“楚王有所不知,适逢天灾人祸,几处城池难民成群。魏王近来也忧心忡忡,又怕耽误了时辰,不得已才让老臣过来,向楚王深表歉意。”
“哦?既是如此,倒也无妨。”荣祯抬眼瞧向站在一旁俯身行礼的李牧,他识得此人。当年攻打秦国的时候,近乎所有策略都是李牧提出的,恰逢又是李晟的兄长,印象也就格外的深刻。
“寡人知道你,北梁的国相李牧大人?”
李牧仍旧俯着身,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的褶皱比荣祯还要多。他沧桑的老眼深深内陷,看向荣祯的时候,也多瞧了眼台下首位席前的李晟。
“回楚王,正是老臣。”李牧回了荣祯的话,之后说:“女帝旧疾复发,暂时无法离宫,不能亲自过来,特嘱臣务必向楚王解释清楚。”
“好一个无法离宫,该不会是你们女帝怕到了楚国无法脱身吧!”兖戎冷笑。
李牧仰起头,他为人敦厚,眼神里自也从容不迫。“女帝既能将公主远嫁到楚国,就是将北梁万千臣民的信任一并交托给了大楚。大公子寻此玩笑,委实太过幽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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