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墨怔了怔,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只见他动作僵硬的侧头,硬挺的眉毛微微上挑,眉心凹陷成一个浅浅的川字。眼神带着一抹惊慌,和一抹小心翼翼的探视,落在了病床上满是纱布,看不清长相的脸上。
颜清然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周寒墨小小的身影,唯一能表达情绪的目光满是指责,落在周寒墨的眼里,直接穿透他的心脏,在他心上荡出一丝疼痛。
“小然,你醒了?”莫安然一脸关切问。
颜清然扭脸,目光看向莫安然的那一刻瞬间柔软下来,嘶哑的嗓音有掩饰不住的关心,“安然,你没事吧?”
周寒墨心中剧痛,心里蔓延出一丝恐惧,恐惧的来源却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颜清然一样。
她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恋的转头,并且担心另外一个男人。
莫安然摇头,脸上荡开一抹安抚的笑,目光落在颜清然有些干裂的嘴唇上,起身走向一旁的医疗器械盘。
“你,你没事吧?”周寒墨看着莫安然离开,思索了片刻,谨慎开口。
颜清然的目光冷淡下来,却看也不看周寒墨一眼,只落在一旁忙碌的莫安然背上,淡淡开口,“谢谢周先生关心,我很好!”
周寒墨被她的语气堵得一滞,心头一真火起,却诡异的在看到她满脸的纱布时,仿若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火气瞬间就消了。只是看到她一直将目光停在莫安然的身上,心中有些吃味,酸溜溜道,“没想到我的秘书竟然还有个这样亲密的朋友,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莫安然拿了棉签和生理盐水回来,仔细的用棉签沾着生理盐水涂抹在颜清然的唇上,一边抹一边解释,“你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喝水和吃东西,我知道你现在口渴,但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先舒缓一下,你忍忍。”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周寒墨觉得分外刺耳。偏偏颜清然也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莫安然,目光能融化一滩春水,对自己却不闻不问,连他的话都懒得回答了,直接无视。
周寒墨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一件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却眼巴巴的叫别人抢走了。这种感觉简直让他抓狂。
莫安然一边沾着生理盐水滋润过颜清然干裂的唇瓣,一边抬头扫过周寒墨黑的好像稠墨一般的脸,心里想着这样继续尴尬也不是办法,看颜清然一副不愿意妥协的样子,心里即安慰又无奈。
“我去药房给你重新加两味药,你注意一下点滴,算着时间叫护士过来换药。”
莫安然这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听得懂,也就是不在这儿当灯泡,让他们有什么事赶紧解决。
一方面他不希望颜清然离开的时候心里有遗憾,一方面也希望说清楚之后,周寒墨会果断放手。凭他这几天合作下来对周寒墨的了解,这男人对他自己的东西相当护短,轻易不肯放手。
莫安然离开之后,病房内一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颜清然看天花板,看地板,甚至看窗台上放着的一束百合花,就是不肯看周寒墨的脸。
诶,百合?
颜清然皱眉,
她记忆力虽说不算好,却也记得连续几次出入周家私人医院,这里的病房内是没有花的。
况且莫安然知道,她最讨厌百合了,怎么可能让人在这里放这么一束。
周寒墨看见她的目光落在花瓶里的百合上,唇角勾起一抹疑似温柔的笑容,缓缓道,“我觉得这花和你的气质很配,所以让人送来的。”
清洌、淡雅,花香不俗!
颜清然诧异的看过去,目光总算继阻止他暴打莫安然之后,再次落在了周寒墨的脸上。
黄昏的阳光染上了晕黄,给这间病房镀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圈。周寒墨不俗的五官落在这样的光晕里,竟然耀眼异常。原本一直有些冷硬的眉眼异常柔软,不但没有减少他的气质,反而将他衬得越发光芒万丈。
颜清然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转头。再看下去,她估计就不能允许自己离开了。
“谢谢周先生的好意,可惜我最讨厌的花就是百合。”颜清然冷淡的道,一双眸子紧紧闭着,脸侧向相反的方向。
周寒墨温柔的笑容僵在唇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耀着隐忍的怒火。
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蹬鼻子上脸。他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她感恩戴德的接着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针尖对麦芒!
换做以前,他肯定会这样想。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难得的压抑了自己。她为自己付出良多,偶尔这样傲娇一次,却也是情有可原。
“没事儿,那你喜欢什么?我回头让人送来!”周寒墨调整语气,听不出丝毫不妥。
颜清然有些怔愣,原本冷硬的脸上显出一片慌乱,如果不是被厚厚的纱布给遮住了,周寒墨肯定能看到她脸上的不舍和纠结。可惜,那种感动渐渐冷却,最终恢复到平静。
“周先生不用这样破费,我对花粉过敏。”
这女人,没想到冷心起来竟然这样软硬不吃。
周寒墨一时有些懊恼的看着颜清然扭向一边的脸,怔了片刻,还是妥协的绕过病床走到她脸朝向的那边站着。
“你交给子柔的东西,我看了。”周寒墨缓缓扔出一记重磅,“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默默为我付出那么多!为什么要费心将我的喜好整理给其他的女人,为什么想把我所有的事情交给别人来打理,为什么不能继续在我身边待下去?
颜清然怔住,为什么要这样做?呵,这个男人问的还真是好笑。
她倾尽所有真心的付出了六年,他到现在还在问为什么?
如果能说得出为什么,她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初会对这块冷硬的石头动了心。
可是她私心里却也想,有个人能在她离开之后,还能让他活的一如既往的轻松。就算是要离开,她也舍不得让他吃一点苦头。
只是,这样的话,再也没资格说出口了。
“我既然是周先生的秘书,做好离职前的交接工作就是分内中的事情。”颜清然冷静开口,语调丝毫未变。
“那些我的忌讳,有些连我自己都没注意,你为什么会知道?”周寒墨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继续追问。
她为什么会知道,如果你花六年的时间去关心一个人
,去了解一个人,就算再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当做人生大事一样看重,这些事情自然而然的就会知道了。如果非要说是为什么,那唯一的答案也就是有的人够爱,有的人不爱而已。
而她,就是那个够爱的人!相反,周寒墨却是那个不爱的人!
颜清然睁眼,目光却冷得吓人,“做了周先生六年的私人秘书,如果连这些都不知道的话,我想我早就被周先生给炒鱿鱼了吧。”
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因为她要离开,所以上赶着把她曾经的付出拿出来说笑么,嘲笑她当初是多么的不自量力,现在连离开也是多么的狼狈不堪?
如果是这样,很好,他赢了!她确实,被伤到了。
她突然冷下来的眼神,让周寒墨一时有些慌乱,他似乎说错了什么,而他根本毫无所觉!
以往的相处,他从不曾这样在意过颜清然的情绪。
可是现在看着她冷如冰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害怕和慌乱。他怕,自己真的会失去这个女人。
那个刑侦队长,似乎无意间说中了一个事实。
“颜清然,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为什么不肯说,为什么连莫安然都知道的事情,你却不肯告诉我。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对你爱的人,隐瞒你自己的身份。
颜清然还是冷笑,“周先生,我不过是你的秘书而已,我并没有**给周氏集团。你也不是警察,你有什么资格和身份,要求我告诉你我所有的秘密?”
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激怒了他,周寒墨心中蹭得冒出一股熊熊火焰。
他从来没有为谁如此低声下气过,他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示好,她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得寸进尺。
他周寒墨的底线,不是任何人可以挑战的。
“颜清然,你似乎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作为你的老板,我想我有资格知道我的员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周氏集团从来不收留人品存在任何污点的人,即便她再优秀。”周寒墨冷冷回应,句句针锋相对。
如果此刻颜清然脸上的纱布被扯掉,周寒墨就能看到她纱布下面冷冷的笑容。
以前她的笑,都带着讨好的意味,生怕惹了周寒墨不开心。
但是现在,周寒墨对于她来说,彻底变得不重要了。
“抱歉周先生,我已经辞职了!在您结婚的那天,我的辞职报告已经躺在了您的邮箱里。我已经不是周氏集团的员工了,所以你这条规定对我无效。”
周寒墨被气的恨不得将颜清然提到自己面前,然后狠狠封住那张说话伤人的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巧言善变的秘书还能这样刺人。
“颜清然,你到底想怎样,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已经放软姿态了吗?”周寒墨大吼。
呵,你放软了姿态,所以她就必须感恩戴德的领受吗?真是可惜,她不想也不愿意了!
“六年来我为了你将姿态都放低到了脚底下,什么自尊、什么骄傲、什么礼义廉耻统统都丢到了脑后去,以为用自己一腔真情可以捂热你的冷硬心肠,结果呢?现在你一句放低姿态就当是挽留了?真是抱歉了,我的心已经滚远了,你留不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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