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秋在沈家。
夜曦和顾惜的车子在刚刚到达收费站的时候就被沈家人直接带到沈家。
多年后见到沈言之，夜曦可谓百感交集。
当年沈言之做总教官时候的事情，夜曦出勤任务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不禁俯身，对沈言之恭恭敬敬行礼，“老师！”
沈言之甚是欣慰，拍拍他的肩，精明的眼里有种深厚的沉重情感。在他所有的学生里，他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夜曦。
“好，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微怔，夜曦心中亦是一动。笑道，“在老师眼里，还是个孩子吧？”
“哈哈……”沈言之大笑着抬手锤了下夜曦的肩。指着他无奈叹息，“孩子？都三十岁的人了，难不成还想在我这儿卖乖讨便宜？”
夜曦也忍不住笑了，“只要老师肯给，我倒是想讨一辈子。”
“哼哼。”沈言之哼哼着，瞪大眼睛笑着给他两个字，“做梦！”
夜曦憨笑。
沈言之的目光终于落在夜曦身后，顾惜走出来面对着沈言之，脸色绷得紧紧的。一瞬间，沈言之的表情也僵硬在脸上。夜曦观察着两人，目光都是复杂深沉的，但顾惜的表情明显更加冷硬。
“我儿子呢？”顾惜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沈言之显然愣了下，接着笑道，“在楼上，不需要担心，我就是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外孙，免得哪天突然……”
“为什么带走他？明知道是您的外孙，难道没有想过他离开妈妈会有多么痛苦吗？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爸爸，他会变成孤儿吗？”顾惜却打断了沈言之的话，满含悲愤的道，“别说他是您的孙子，他只是您的政治工具而已！说到底和沈千秋有什么区别，连我，连我也只是您的政治工具！”
顾惜的身体在发抖，沈言之已是瞬间面无血色，不过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那双夜曦所见惯的深沉的双眼早不自觉流露出了痛心。
夜曦蹙眉，顾惜太冲动了，这样对沈千秋未必是好事。
从进来以后他就发现，沈家的安保显然比从前严重许多，可想而知如今京中形势何等一触即发。在他们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沈平仍然在昏迷中，病情正在恶化。
昨日，沈和一派以沈和的死忠党司徒翔为首的保守派已经推出了他们所谓的‘候选人’，沈言之兄长旁系亲属中一个叫做沈哲的人。
有关沈哲，早些年沈千秋和夜曦就专门做过调查。确实是沈言之死去兄长沈默之的血脉，早年征战在外，部队曾经给过沈默之一名女性，专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正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沈默之与这名女性有了关系，后来转战，女人被留在当地，生下了沈默之的儿子，也就是沈家的私生子。这个孩子活到二十八岁才找到沈默之，当
时已是沈默之的弥留之际，为了沈家的地位，为了掩盖这段历史，沈默之下达了死前最后一个命令，杀掉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命令下达到执行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可就在着一天，这个孩子却给他的爱人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就是沈哲。
不知是不是因为遗腹子的原因，沈哲从小体弱多病，根本不足以支撑起家族。也只有保守党把他当个宝似的供着。
沈哲不足以为敌，司徒翔才是真正的敌人。因为司徒翔还有个身份，就是陆成方的战友，生死过的兄弟，这个人看似死忠沈家，却不知哪一天会突然变成陆成方的结盟，和沈言之对着干。
说起来讽刺，同样是沈家的人，最后却沦落到由外人主导，自相残杀的地步……
“夜曦，千秋在楼上。”
沈言之突然开口，明显不想夜曦参与他们家族纷争。
“我去看看他。”夜曦点头，上楼。
沈千秋的房间他来了无数回，这次刚要进去，恰好有佣人路过，笑道，“沈先生在小少爷房间里。”说着礼貌的指了个方向。夜曦道谢过，向走道尽头的房间走去。
才接近，就听到孩童稚嫩的笑声和沈千秋爽朗的大笑。夜曦驻足门口，久久没有推门。
拿出手机，手指熟练的拨出一连串号码，却没有打出去。可是看着那串号码，想着她美丽的容颜，夜曦的神情无比温柔。他想她了，想如果他们的孩子还活着该多好，他和她，可以像沈千秋这样感受拥有孩子的幸福，而那个孩子，应该也会有这样稚嫩欢乐的笑声，应该会很高兴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可是没有，全部都没有了。夜曦放下手机捂住脸，眼前却是苏锦悲伤的脸，是她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是沈千秋悲痛的说，“她永远都不可能怀孕了……”永远，永远，因为这些，夜曦竟然浑身无力，靠在墙上，握成拳头的手不停的发抖。
渐渐的，耳边有个同样稚嫩的孩童声音愤怒的说，“在苏锦没有回来以前，我绝对不会跟你说话，绝对！”
然后，门关上，可夜曦颤抖的脸部表情却在一点点放松下来。希希，幸好她还有希希，否则这些年，她该怎么撑下来？
“来了。”
低沉的男声，把夜曦突然唤醒。
沈千秋一身灰色休闲开衫站在门口，似乎能感觉到夜曦的痛苦，目光深邃，面容平静的望着他，悄然把背后的门关上。
走到夜曦身边，他淡淡道，“抱歉。”
夜曦苦笑着摇头，“没什么，与你无关。”整理心情，他深吸一口气，问，“孩子睡着了？”
“嗯，玩儿累了。”
沈千秋说着，向前走。夜曦也就跟在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沈千秋往日用的书房。
这间书房里没什么摆设，因为在沈家，沈千秋是没有自由的。这件事
很早夜曦就知道，但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沈千秋的身份。
“顾惜来了。”
彼此坐下，夜曦开口道，看向沈千秋，他表情依旧是讳莫如深的，只点了下头。
夜曦想，一个他爱着却时刻威胁他性命的女人，对他来说要接受还太复杂。
“抱歉，关于我的身世，没能早告诉你。”沈千秋陡然目光清醒，看向夜曦，苦笑，“我担心你们知道以后，会远离我。毕竟那样危险的情况……”
“不要再说了。”夜曦打断他，“就算知道你的身世，作为朋友我们也依旧会保护你。何况，叶昀的死，与你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抉择。沈千秋，如果你选择上位，两派相争下，你就是选择了做沈家的牺牲品，而如果你选择不上位，即便有顾惜，以如今的形势，老师恐怕至少会对你软禁。我亲自来，其实并不想劝你什么，无非是想告诉你，做选择的时候没必要为我考虑什么，属于我和苏锦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
他记得很清楚，沈千秋从手术室出来以后表情沉重，在他决定和叶家甚至沈家对立的时候他也曾恐惧，但最终他说了，他要回来。
两派相争，如果最后沈千秋输了，只有死路一条。沈千秋必须赢，赢得希望却在逐渐变得渺茫。
听完夜曦的话，沈千秋有片刻沉默，望向窗外。
许是看了会儿冬日凋零的树木，终究没什么可看，他不满的皱了皱眉问夜曦，“你为什么要和叶家脱离关系，为什么明知苏洪昌可能触及到两家的根本利益，还是要去追查？你查，可能是死，不查，或者只要离开苏锦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说到最后，沈千秋回头，望着夜曦。
“刚刚站在你门前，我听到你和孩子的笑声，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夜曦平静的看着沈千秋，眼波里却复杂的令人心痛，沈千秋沉默着等他的答案。
他说，“我在想苏锦，想死去的我们的孩子，想希希。你曾经说过，苏锦太执着于复仇，所以很多东西都看不到。现在的我，也渐渐开始执着于复仇了。所以我坚持去查这件事，坚持要去触动那个根本利益，哪怕最终都可能和你对立，可我不能放开苏锦，放开她，她就只能死。我抓紧，至少能给她争取一线生机……”
他微笑，笑容竟比方才轻松。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都走到这一步，说什么也没用了。”
沈千秋也笑了，“你说的对，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要给苏锦留一条活路，我也得给顾惜留一条活路啊！就像你那天说的，想想顾惜，想想孩子……”沈千秋起身，走到夜曦身边，他也起身，两个人同时扶住对方的肩，彼此相视而笑。
沈千秋面容深沉，“夜曦，我上位，你扶持，我们挖个底朝天，一起保护各自的妻儿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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