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瑜询问的眼神,秦天德没有答复,而是问道:“李大人,即便如此,户部怎么可能只剩下几十万两的流动资金呢?”
流动资金?这种耳目一新的说法让李瑜错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从字面上理解了这种说法的意思:“大人有所不知,秦桧老贼家底甚丰,但除却修建德寿宫的花费外,官家登基亦花费了不少钱银,而且官家登基时,各国使节前来祝贺,礼部那边回馈甚巨,再加上突然增加的军费,如今户部现在还能拿出的几十万两,都多亏了大人,使得那些曾今在户部拨银方面,动过手脚的官员暗中归还。”
又是礼部,这帮老不死的!
秦天德顿了顿,再次问道:“怎么本国师没有听你提及朝廷的船队?本国师当初将海图和司南针碗献给太上皇,这么多年来以朝廷的财力,船队规模怎么也不会小,为朝廷赚来的钱银也不会少,难道说这些钱银都落到了官家手里?”
李瑜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大人,船队。。。船队这些年一直都在亏钱,都是户部出钱贴补,而且船队如今是由礼部掌控。”
“亏钱?怎么会到了礼部手里?”秦天德一直都对朝廷船队的事情比较好奇,因为他自己的船队后来在海面上很少会遇到朝廷船队,前些日子他忙着对付朝中的冷箭,没有时间关注,如今李瑜提及,他自然要问个清楚了。
船队刚刚组建的时候,的确是由赵构控制,而且规模不小,刚开始的一两次出海也的确赚了不少。
不过随着船队到达的海外诸国越来越多,礼部为了争权,上奏赵构,说应当像这些番邦蛮夷展现大宋的雄风,彰显大宋礼仪之邦,因此建议船队在经商的同时,馈赠诸国君主,说白了就是花钱买面子。
由于不停的馈赠,户部承担了极重的花销,而且也使得到了宋朝优质货物的国家提高了眼界,劣质的货物根本买不上高价。
礼部的可恨之处不止这么一点,他们为了显示国之兄长的风范,不仅兜售优质货物,而且价钱也按照宋朝境内的市价,意思是大宋为兄,诸国为弟,当哥哥的不能赚弟弟的钱。结果每趟出海,不要说赚钱,除却大量的馈赠不算,就连人工成本都收不回来,可以说出海一趟必定赔钱,时间越长赔的越多。
花了那么多钱,只不过买到了对方的几句赞叹之言,而且海外诸国似乎摸清了宋朝官员的脾性,有事没事就会遣使来朝,献上当地特产,但却带回了大量的钱银。
赵眘登基时,海外诸国几乎都遣使来朝恭贺,大有万国来朝的架势,使得礼部志得意满,似乎这都要归功于他们的功劳,但户部却支付了巨额的赏银。
这礼部,当真是不能放过了!秦天德如是想到。
“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能够将船队收到大人手上,有大人经营,要不然就撤销好了,否则这个无底洞,户部无论如何也填不满。”
“如果本国师将船队交由户部,交到你的手上,你敢接受么?”
李瑜大吃一惊,他听说过秦家船
队每趟出海所得,而秦家船队的规模连朝廷船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自然明白如果朝廷船队落到秦天德手上能够产生何等收益。若不是他急于使得礼部交出朝廷船队,也不会提出让秦天德控制朝廷船队。
而秦天德居然对朝廷船队没有任何觊觎,更是提出了他最想要的结果,这让他如何不吃惊?
“李大人,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本国师再从自家船队中抽调一部分人,听你调用,无论如何要使得朝廷船队开始盈利,总之一句话,本国师要赚钱,要让户部有钱!”
最后的话秦天德已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了。他做梦都想不到当初献给赵构的这支船队,竟然成了朝廷的负担,一想到礼部尚书杜洪口口声声之乎者也礼仪之邦之类的废话,他就像狠狠的揍那老货一顿。
李瑜再次看了秦天德一眼,忍着纷飞的思绪,开口问道:“大人,远水解不了近渴,朝廷船队之事可以暂且搁置,如今赈灾所需的银两,该如何是好?”
秦天德沉吟了良久,缓声问道:“李大人,据你估计,自此赈灾需要花费多少银两?”
“最少八百万两。”
“那么多!”秦天德吓了一跳。
李瑜一脸苦笑,说道:“其实下官估算,只要有五百万两就足够了,但是其中必定有官员从中贪墨,若是只有三百万两,那最终落到百姓身上的恐怕就所剩无几了。”
该死!
秦天德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知道李瑜说的是实情。秦桧掌权那么多年,各地官员大多腐败不堪,而赵眘登基后,为了避免朝廷出现动乱,他也没有对各地的贪官动手,事实上是他没有那份精力动手。
宋朝重文轻武,以文制物,形成了强大无比的文官体系之余,也造就了尾大不掉的冗官无数。这庞大冗杂的文官体系,每年都要消耗朝廷大量的俸禄,偏偏还轻易裁撤不得。
别看秦天德在临安耀武扬威只手遮天,可是面对无数官员,他照样的不够看。他可以杀其中几个贪官,但他不可能将所有贪官都杀了。
而且上有对策下有政策,不论朝廷推行任何制度,最终的实行者都是各县郡的地方官员,秦天德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一人之力监管上万官员。
“李大人,你不需考虑其他,本国师只问你,五百万两足够么?”面对此次全国性的灾情,究竟该耗费多少银两赈灾,秦天德并不清楚,专业的事情还需要专业的人员来处理。
看着秦天德锐利的眼神,李瑜心中一颤,他知道这一回估计会有不少官员要遭殃,思忖半响后,一咬牙说道:“大人可还记得当年大人提及过的以工代赈?若是大人能够将此策一并推行,下官以为,只要有三百万两就绰绰有余了。”
以工代赈?这是当初他和秦桧参劾赵鼎时提出的,只不过当时他人微言轻,而且此事并没有得到太多士大夫的认可,最后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现在推行以工代赈,以他如今的权威倒是够了,可问题是他当时提出此策,只不过是随口而来,并没有一套完整的制度,眼下时间紧迫,一套完整制
度的建立,绝非一时半刻就能制定出来的。
这时候李瑜给了他一个惊喜。当初李瑜听到他提出的以工代赈,就对此伤了心,这么多年来已经制定出了一套方案,虽然其中还有不少瑕疵,不过眼下却能够推行下去。
得知此事的秦天德,盯着李瑜看了半天,越看越满意,满意自己的眼光,要知道这个李瑜在历史上可没有半点记载,完全是他凭着一双慧眼认出来的。
“好,就按你说的办,赈灾方面,本国师不太擅长,不过杀人方面却是本国师的长处,是该让地方上的官员知道本国师的手段了,否则时间长了,他们还以为本国师是没牙的老虎呢!
呵呵,正好马上春闱就要到了,到那时又能选拔出一批进士,这时间,刚刚好,刚刚好啊!”
看着秦天德满脸笑容轻松随意的说出这番话,李瑜只感觉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又给秦天德提供了一个机会,就像上次那般,只不过这次恐怕不像上次那般轻松,地方官吏恐怕不会像上次礼部官员那么容易过关了。
可是这关他什么事呢?他只是踏踏实实治理户部就足够了,反正他也没想过要结交谁。不过他还是有话要问的:“大人,眼下赈灾的银两还没有着落,你看是否由大人又或者是下官向官家进言,由官家调拨一些呢?”
秦天德离开快半个时辰了,李瑜依旧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秦天德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迷茫。他怎么也想不到秦天德会。。。
第二天,临安城内发生了一件举世震惊的事情,国师府与户部之间被隔离出了一条道路,十几辆大车,每辆大车上都有三个大木箱子,在两个壮汉合力之下,从国师府后门驶向户部,在道路上留下了较深的车轮印记。
不多时,这些大车又从户部出来,驶向国师府,同样留下了极深的车轮印记。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不论是谁,只要靠近,就会被突然出现的几个壮汉打翻在地,然后拖到一旁,如此严密的看守,引起了城中百姓的好奇。
百姓的好奇,只能是好奇,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不过临安城中大小官员无数,这些官员中不乏聪明之辈。
三日后,闻知此事的参政知事李光专门带人反复对比了车轮印记,得出了一个结论——从户部到国师府的车痕比从国师府到户部的车痕印记要深,那也就是说,是秦天德在将户部的官银明目张胆的运至国师府!
这家伙也太胆大了吧,就算是秦桧当年,也不敢如此贪污户部官银!
瞬间秦天德贪污户部官银一事传遍了官场,以范同为首的新秦党还不以为意,毕竟他们以前也没少干这种事,只不过手段较为隐秘罢了。
不过以赵鼎为首的保皇党却是看不下去了,赵鼎连夜进宫禀明赵构赵眘,同时张浚、李光连结百官,准备在下次的朝会上,狠狠参秦天德一本,彻底将秦天德掀翻在地。
众矢之的的李瑜这几日则是龟缩在户部,面对前来质问的同僚,只字不提,只是心中冷笑,秦桧病变之后,临安城中最剧烈的暴风雨即将开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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