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临安城内大小官员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散朝之后那些不明就里只以为秦天德失了圣眷的官员也从同僚口中明白了真相,急忙赶回府中思考着今后该用什么样态度对待圣眷逆天的秦天德,又该如何接近他,拉好关系。
一年多以前,秦天德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终日里只知道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恶霸纨绔子,用一种极为卑劣的手段摘得了去年春闱的桂冠,然后花言巧语套的赵构欢心,在其叔父秦桧的照拂下,破例被钦点了七品知县。
只过了一年,不知其用了何种手段,居然调回京城,升任从六品的起居郎,还混到了见君不跪的待遇,这已经很逆天了。
可是升任从六品的起居郎只有几个月,居然又升官了。虽说只是从五品,升迁的幅度不算太大,而且也只是一个散官,没有任何实权,还不如原先的起居郎,但问题是秦天德还兼任谕德一职!
这个谕德,虽然只是一个六品的官职,但它的全名叫做太子谕德,其职责是掌对皇太子教谕道德,随事讽谏!
太子谕德这个官职的起源是在唐高宗年间,在唐朝时品秩为从四品,到了宋朝时已被降为正六品,而且多为兼任。
可问题在于这个谕德前面有“太子”二字,若是花费些心思,很容易成为皇帝和太子的贴心人,等到来日太子登基,这个太子谕德的封赏能少的了么?
由于如今赵构尚未册立太子,所以刚宣布的时候有些官员还以为秦天德失了圣眷,可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赵构为了秦天德,甚至将太子谕德的职责都进行了调整。
秦天德是什么样的人自不用说,指望他教导别人的道德品行那不啻于将白莲丢入淤泥之中,想要出淤泥而不染都不可能。
所以赵构在圣旨中说的很明白,有关两位皇子的教谕道德这一类事情自然有专人负责,秦天德的职责仅是负责考察两位皇子的品行,而皇子品行则是作为将来赵构立嗣的一项重要依据!也就是说,秦天德或多或少能够影响下任皇帝的人选,这份圣眷还不浓么?
秦天德自然也听明白了赵构对自己的器重,可他依旧将赵构的亲人问候了一遍。赵构这么一胡搞,他就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觊觎户部侍郎一职,而他原先制定好的所有计划全都泡汤了!
虽说他明白机会没有变化快这个道理,但是辛辛苦苦盘算那么久的计划全部付诸流水,这份失落还是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尤其是他明明有心偏向赵眘,可兼任太子谕德后,就决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而且还要巧妙处理好与赵构以及赵眘之间的关系,一面赵眘将来上台后对自己不满,来一招鸟尽弓藏,到那时他想哭都没机会了!
领旨谢恩是必不可少的程序,赵构又是极为慷慨的放他回府休息一日,明日再到吏部办了手续,正式上任,开始考察皇子品行。
为了自己将来的工作能够顺利进行,秦天德又像赵构请
求,册封两位皇子。赵构也不推辞,直接将赵眘赵琢宣上殿来,分别册封二人为普安王与恩平王,并且将秦天德引介给二人认识,毕竟秦天德以后少不了要跟他二人打交道。
得知秦天德的重要性后,恩平王赵琢对秦天德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言语间也客气了许多,可是普安王赵眘却是极为厌恶的瞪了秦天德一眼,根本没有理会。
秦天德知道赵眘是因为厌恶秦桧才会这么对待自己,所以也不在乎,而且他现在脑子里乱的很,他需要重新整理出一套思路来。
散朝之后,秦天德发现,不少官员都有意放慢了脚步,等到秦桧上轿离开,万俟卨来到他身边恭喜了几句后,一些官员就开始热情的凑上前来,基本上都在表露着交好之意。
从皇宫返回里仁坊自家的宅子,这一路上秦天德都在思考着今后的计划该如何拟定,他现在最大的一个麻烦就是赵眘看他极不顺眼。
熟知历史进程的他肯定是有心偏向赵眘的,即便赵眘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好恶而抹煞了南宋历史上唯一有作为的帝王。
还是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切都是他这个秦桧侄儿的身份闹得。赵眘是一个天资聪颖的皇储,但是和权臣秦桧的关系却是很僵。主要是由于赵眘比较厌恶秦桧对金国的屈辱求和,而秦桧也对赵眘能力太强有所顾忌。
秦天德记得,史书上关于赵眘与秦桧之间的关系曾经有过这么一段记载,说是赵眘生父病故,秦桧于是上奏赵构,要求赵昚守制三年。在当时赵眘太子的身份还没有确定,所以这个要求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只不过秦桧却是暗藏祸心,想借机免去赵眘的皇储身份。
但是赵构并没有为秦桧花言巧语所动,等到赵眘守孝期满,有让赵眘返回宫中。等到后来秦桧并重,又是赵眘及时得到消息,告诉了赵构,使得赵构亲自前往秦桧相府探视,从而粉碎了秦桧及其爪牙准备推举秦禧继任宰相的企图。
由于立嗣一事推迟了十年,那么这件事情就明显不可能发生了,但是赵眘和秦桧之间的矛盾绝对是不可调和的。
当然,也正是这个缘故,秦天德不会擅自改动历史,偏向那个对自己示好的赵琢,因为赵琢实在是不具备一个帝王应当具有的能力,要不然秦桧为什么会希望他登基?
只是该如何改变赵眘对自己的态度,却成为了秦天德心中一块解不开的疙瘩。他不想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帮助赵眘继承大统,等到赵眘登记后,丫反过头来对自己下手,他还没有伟大到愿意为了宋朝牺牲自己性命的地步。
回到府中后,秦天德又命秦三将门口那块有关送礼与进门之间关系的木牌改了内容,上书“只问钱银不问姓名”八个大字,并且让秦三知会门子,若是有人前来下拜帖又或者邀请之类的,一律拒绝。
中午吃过饭,和朱淑真逗弄了一会秦香莲,秦天德打发朱淑真去午睡,自己则是来到了书房,闭门沉思
,嘱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必须快速调整思路,同时想出改善自己和赵眘关系的对策。
约莫下午申时刚过,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一下午都没能想出该如何改善自己和赵眘关系的秦天德心中本就烦躁,听得有人敢违背自己嘱咐,不由得勃然大怒,冲着门外吼道:“本少爷不是说过晚饭前任何人不得打扰么,滚!”
“**,你凶什么凶!”
门外的回答却是让秦天德心情顿时好转。他快速起身,两步来到门边,拉开门,只看见朝思暮想的岳银瓶正一脸嗔怒的站在门外。
“瓶儿,你终于回来了!”
岳银瓶在淮阴陪着岳雷过了中秋才赶回临安,她回来带给了秦天德几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其一是岳霖从岳雷的口中得知了秦天德的真实想法,不由得对秦天德破口大骂,骂秦天德不信任自己,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隐瞒,就连岳银瓶都埋怨上了。由于知道自家兄长岳雷每月都有机会痛宰金狗,心有不甘的岳霖决定在淮阴多逗留一两个月,为的就是有机会像父兄那样击杀金兵。
其二是胡铨对赵鼎的到来有些意外,而赵鼎见到胡铨后也明显一愣。二人在房中私聊了将近两个时辰,事后胡铨就带着赵鼎出了城,看样子是直奔城南的庄子找陈规去了。
其三是陆游对秦天德这几个月来在临安毫无进展表示了不满,他怀疑秦天德被权欲所迷,已经改变了初衷。他提出这一点的时候,胡铨和周必大都在场,这二人并未多说什么,岳银瓶看得出他们多少都对秦天德有些担心。
对于岳霖逗留淮阴之事,秦天德不怎么在意,而且他也能够理解岳霖的想法,将门虎子就应当有将门虎子的样子,想岳云十二三岁就上阵杀敌,岳霖如今已经快十五了。
对于赵鼎和胡铨的密谋以及后来又和陈规见面,秦天德也不意外,这早在他计划中了。他相信以赵鼎的智商绝对不会轻易将淮阴那边的具体情况泄露出去,而且他已经分别书信知会胡铨和秦二,设下双保险严防赵鼎跟临安暗通消息,力求赵鼎的到来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倒是第三点,虽然他同样料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来得会这么快。陆游等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官场是个大染缸,而且权利的魔力之大,不身处其中很难真正能够体会到。
多少人步入官场之前一心想要为民请命治理一方,可是步入官场后一步步的开始蜕变,那些真正有能力抵抗官场中各种诱惑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受到排挤,真正能像狄仁杰又或者包拯一类的人,少之又少,尤其还是如今秦桧只手遮天的年代,这样的人更是稀少。
所以秦天德早先才会想拿清河郡王张俊开刀,可是因为赵构不准,而万俟卨又适逢其会的冒了出来,他将自己手中刀锋瞄向了万俟卨。
只不过事情变化的太快,如今他只能再度掉转刀口,瞄准了张俊,而那万俟卨,一时半会却是不能动了,至少在秦桧对其发难之前,秦天德是不能动他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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