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飞也在一旁呵呵笑道:“我是粗人一个,这点礼物就当交个朋友。大家不打不相识,以后有什么用得着任某的地方,尽管开口,绝不推托。”
这话说得敞亮。
即算是方明堂这种城府深沉的性子,也禁不住有些热血沸腾,只觉对方豪气干云。
对张南,他此时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本来以为这个学生有些不识得抬举……以后步入社会了,终究会泯然众人,淹没在社会大浪潮之中。
但现在看来,对方不仅没有社会打败、被生活教育,反而是混得风生水起。
就连离江地下世界的大佬也要花钱送礼,小意巴结着。
你若说他还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小医生,谁敢信?
就算是方家本家,号称三江府名门世家,关系网遍布整个江南,在离江这片地方,也不敢说就能彻底压下樱花谷的任飞。
倒不是怕了这位大佬,而是各有忌惮。
不想去深交,也不愿去得罪。
这样比较起来,方家比起张南的威慑力来说,差得不止一筹。
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心惊之下,方明堂又有些疑惑了。
有心想要问个仔细,当前场合却有些不太适合,只能埋头喝酒吃菜,看张南的目光也有些古怪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宾主尽欢,张南酒足饭饱之后带着礼物离开,任飞几人在后面恭送。
沉默了好长时间的方明堂才小声问道:“不知我这个学生如今在做什么?难道不是开了个小诊所,在替人看病吗?”
这话问得隐晦,潜在意思其实是在问,就一个小医生,你们怕什么?巴结个什么劲?完全不知所谓啊。
霍东庭哈哈笑了起来,扫了一眼方明堂,摇了摇头:“医生怎么了?生死人肉白骨,功德无量。
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难免都要生老病死。象张医生这种神医妙手,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上宾。
方教授是离江医大的老师,竟然没有看透这一点?反倒是张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霍家主早看出了这对师生之间尴尬的气氛,心里暗暗有些看不上这位方家二房老大,摇头刺了一句,就开口告辞,竟然没有多谈半句的心思。
方明堂面色胀得通红,被霍东庭的话憋得心里十分难受,想争辩两句,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对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特殊场合,事实上,他连跟人家同桌饮宴的资格都没有。
说了些什么,也只能听着了。
比起自己的学生来,这种身份的差距太过真实,让人唏嘘不已。
任飞也有些意兴阑珊,他看出了方明堂心里的嫉妒和失意,心里颇有些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他忍不住就提点一句:“今日多谢方教授前来见证,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
“这位张医生可是个厉害人物,方教授能不得罪最好别得罪。龙,可大可小,能升能隐,有些人,你以为他是臭水沟里的一条小泥鳅。却不知道,有朝一日能飞上九天。”
这话好象是在感慨着人生,实际上却满是苦涩禅机……
说完,任飞挥了挥手,转身就上车离开,再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
事情算是了结了,但是他飞爷的面子却是被踩到了污泥地底,终究是心气难平。
但那又如何呢?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个简单选择题,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懂得做的。
……
许诺了下次诊病的时间,让方小婉好好直播一场,才把这个自来熟的小跟屁虫打发离去。
看看已到了平安街口,张南吩咐就在这里停车。
血鹰开来送客的车子,虽然不是那俩黑色豪华房车,却也是几百万的宾利。
张南新办的福安诊所如今正处于推广人气的关键时刻。急需与街道居民打成一片,浑不欲这些豪车进出,无形中给贫穷的病人竖起一道鸿沟,就让血鹰在街口停下。
“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告诉任飞,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也不必多打交道。就当从未认识过,那是最好。”
这是给血鹰一个定心丸子,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张先生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其实我不叫血鹰,那只是江湖抬爱,瞎起的匪号。
我真名王志军,幼时孤苦,后来得飞爷看重,收录门下。并且托请关系,拜入江北形意名家陆鸣凤座下……
前十年学的是蛇形,后十年练的是鹰形,以蛇为本,以鹰锻意,修成十三式鹰蛇生死搏,平日里也颇为自得。”
“你想说什么?”
张南回头望去,就见到血鹰已经下了车,脚下不丁不八,呼吸悠远绵长。
冷眼望去,似乎看到一条深藏草丛中的毒蛇,又象是见到了高飞九天的雄鹰。
“张先生昨晚大手笔,实在是让我大为敬服。陆师傅曾经教导说,学武之人,见到高手了,不能因为畏惧而失去斗志,不能因为强大而凌虐弱者……
志军不才,每一次思及此言都深深汗颜。有些事情做不到,但畏惧之心,却还是不能有。”
血鹰这话不像是说给张南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的听的,他在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原来是个武痴。”张南明白了,对方是想向自己挑战。
或者说,想要磨励心灵,斩杀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