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顺水推舟,暗暗叹了口气,双掌下压。
“何至于此,王先生此计不妥。”
说起来,如果真的行此计谋,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引得众将群情汹涌就不太好了。
明摆着看不起他们。
包括也看不起自己这个元帅。
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如果王佐一剑斩断手臂,苦肉计不行也得行,总不能让对方白白砍了手臂不是。
否则必然寒了手下众位幕僚之心。
但现在不是还没砍断吗?
安抚众将更重要一些。
梁兴、赵荣看着张南只是一道剑气射出,寥寥数语之间,就控制了场上局势,不由大感佩服。
他们心知此事还没完,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
等着后续。
张南其实并不太想出这个风头。
他只想自然而然的立功、扬名,并不想表现得吃相太难看。
但眼前的确是最好的机会。
他又有些忍不住。
如今正值决战,可以预料的,眼前这一战,其实事关宋金两国的势力消长,一旦错过,就不知要经过多少曲折,才能再出现如此大好局势了。
没人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到底如何?
此时又是金兵势大,金将难敌。
众将死的死、伤的伤,连岳飞本人,也没有十足把握胜得敌将,如果此时出手,力挽狂澜,那必然全军耀武,扬名天下。
比起自己率领着几百兵怒闯金营几十次,几百次都要有效果。
所以,就算是没有逼格。
就算是毛遂自荐,亲自操刀上马,做一些与身份不符的事情,也是顾不得了。
张南收剑在鞘,也不理会王佐满含怒气看着自己的眼神,笑道:“王先生此计怎么说呢?计谋自然是好的,但却考虑欠周。”
也不等王佐反驳,他自顾自又道:“区区陆文龙,也值得如此大费周折?如今朝堂是什么局势,想必王先生也是知道的。
你的计谋就算是成功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总要从中说服,多方奔忙,我问你,是一日,还是三日,或者七日?”
“这……”
王佐满脸疑惑。
张南言词锋锐,毫不停顿:“若是平常时日倒也罢了,如今高挂免战牌,一意防御,尽等计谋成功,或是有人参奏一本,说元帅在此畏战怯战,又会如何?
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是王先生的罪过,还是岳元帅的罪过?”
“是啊。”
“还真有可能。”
“要是真有小人上奏,解释不清的。难道还把苦肉计的事情报上朝堂,官家会相信吗?还要不要把陆文龙勇武难敌,众将无计可施的事情报上去,会不会又下旨斥责岳元帅无能?”
“还有,会不会临阵换帅,认为岳家军不堪重任?”
被张南一言点明,众将登时炸开了锅,全都议论起来。
王佐登时愣住,他先前出谋之时,只想着为国为民,完全没想过,这事的发展还可能陷主将于不义。
若真的出现这种后果,那他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岳元帅会不会被朝堂猜忌呢?
早就有这个苗头了。
免战牌的确是不能挂得太久,更不能不出战,还不能败战。
“你这些说辞,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皇上英明……”王佐面色苍白,越想越是不妙,看看岳飞脸色,他的心更是沉了下去,忍不住就分辩。
“好,皇上英明,不会怪罪,但是,宋军北征,战线太长,粮草不继,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金国仓促应战,后方兵力还没有赶到,只有金兀术十万兵马,与朝廷兵马兵力相仿,正是最好的时机。
若是时间拖得太长,错过了机会,北伐一战功亏一篑,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兵贵神速,岳家军一路往前,直攻开封,后方兵马粮草其实离得还远,看起来势如破竹,实际上也是危险得很。
如果一路狂飙,连战连捷,那当然是最好,尤其是拿下开封之后,得到补给,更是有机会直捣黄龙,打到金国王都去。
但如果战局坐挫,或者拖的时间太长了,就会出现很多变故。
比如后方那些投降派,那些汉奸和细作,尤其是只愿和谈不愿交战的宋室官家,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只能说,夜长梦多。
张南猜想,岳飞之所以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去,也有岳家军自己的原因。
如果无缘无故的,就把北征主将召回,没有理由临阵换帅得,十万军将,就算全是傻子,也不肯答应啊。
因此,时间太长,久攻不下,肯定是取祸之因。
“王佐,你为了个人声名,而置主将安危于不顾,置北征大局于不顾,实在是,目光短浅……你这里还在行使计谋,那边厢很可能就和谈成功了,到时是进是退?你也想跟着求和吗?”
张南沉喝一声,目光凛凛。
王佐神情茫然,后退数步:“不,不会,不会这样的,我……”
虽然连日行军准备作战,对后方消息了解不多。
但帐中文武,多少也有着一些隐秘渠道,知道后方的一些小道消息。
秦桧奉官家之命,现在恐怕已经赶到对面,或者在开封,或者在金营,正在商谈割土求和的事情。
这种事情有着前科,大家都是相信的。
而且,他们甚至能想到后续发展,只要战局稍稍不顺,很可能朝堂就下令撤兵返回。
那的确是等不得了。
这话挑明,岳飞也是目光如冰,额头冒汗。
王佐更是苦着脸,连忙向岳飞行礼请罪,转望张南,无力道:“杨将军既然指出此计不妥,不知,有何妙策应对眼前局势?”
这是柔中带刚,反将一军了。
张南心中好笑,知道这家伙丢了面子,又被自己站在道德高处训了一顿,心中大为不服,这是想要找回面子。
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他的逻辑也很简单,挑毛病谁都会,但是,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难事。
有本事,你就解决眼前危局啊。
的确是问到点子上了。
幸好,我有所准备。张南暗暗想着,他长吸一口气,陡然放声大笑。
身上气机升腾,再不掩饰气血和精神,骨骼喀啦喀啦一阵爆响,筋络嗡嗡弹抖余音不绝。血液哗哗有如长河流淌……
精气神无限拔高,身上隐隐约约的血焰轰的一声腾起三尺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