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哥哥啊,从小到大,不知坏了多少好姑娘的清白,手底下更不知道有着多少冤魂……
如今仙游而去,以后的日子,再也享不了无边艳福了吧。”
王元河声音低沉,却压抑着无边的兴奋,面上带着强装的悲哀,可是装得一点也不像,只是十分丑陋,让人看着微微心寒。
“你不知道,叔父大人对他那是特别看重,让人嫉妒万分的看重。这不?就算他已经死了,还吩咐着要把他最宠的几个女人杀了殉情,怕他路上走得孤单……”
“你是说,这几具小棺里是碧桃、芳蕊几人?”左舒这次是真的很震惊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牵挂着肚子里的宝宝,担心着让别人发现。
同时,对那天出现的狐妖,也是心存疑虑,每次想起都是心乱如麻。
倒是没有心情去关心别的事。
身边的人多了或者少了,古怪不古怪,凄惨不凄惨,她一概不理。
一直游离在外,机械的走着程序,迎来送往的……却没想到,却没想过。
为什么没人跟自己说上一声呢?
要不然,自己总得讲上一两句情吧。
方蕊、碧桃,兰芝等人也不至于这种结局。
是了。
这种阴私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胆敢说嘴?
尤其是出自县尊大人的命令,在亭山县,在王元化府中,那更是金口玉言,没谁敢挑衅他的虎威。
一旦有谁嘴巴没管好,乱说一气,指不定就要陪着一起躺棺材了。
不对,有可能连棺材都没得躺。
难怪近段时间家里的丫环婆子战战惊惊的,都不怎么说话了。
左舒脸色极为难看,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反应。
对王元化的死,她倒是没有太多伤感,本来就没有感情,只是联姻的产物。两人互相之间,只能说是熟悉的陌生人。
不,连熟悉也说不上。
拢共就见过几面。
说白了,这位相公,在她的心中印象极其淡薄,对其人本性更是一无所知。
真正看得仔细的时候,还是前段日子奉上汤药之时,见着的那张怨毒的脸。
听到的,是对方嘶哑恶毒的叫骂。
还有就是动弹不得躺在床上日渐消瘦的躯体。
如此而已。
不说心里升起淡淡的嫌弃吧,也着实喜欢不起来就是了。
只是出于责任,她该照顾还要照顾,该侍奉还是要侍奉。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相公,是往后一生依靠的人。
可是。
在这个时候,她竟然听说,王元化的那几个妾侍全都被杀,准备陪葬,她终于震惊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万万想不到……
一个区区沿海荒僻县城的小官,竟然会是如此残忍和大胆。
这哪里还是什么朝廷的县令,百姓的父母官?
跟妖魔差不多了吧。
两叔侄看起来,全都不是好东西啊。
在这些人眼里,普通百姓恐怕就如地里的韭菜一般,割了还会生长,完全不用在意的。
表面工夫做得真好啊,没来之前,家中父亲大人还曾经夸赞过,说王通才力过人,气魄宏大,是务实求真的实诚官员,前途必将远大。
还说,他家侄儿王元化文武兼资,有英豪之气,定能立下功业……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左舒心潮起伏着,缓缓的向前几步,走到一具小棺之前,手指颤抖移开棺盖,就见到一张扭曲的脸。
这张脸她是见过。
当日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对方还哭得梨花带雨,又是嫉恨,又是害怕的小眼神中,有着连场大戏。
也不知她暗地里腹诽了自己多少闲话。
这小姑娘不太懂得隐藏自己的心事。
明明心里并不待见自己这个大妇,但偏偏会有事没事的凑到跟前,说着家长里短,假模假式的叫自己姐姐。
这张脸还很稚嫩,她叫林芳蕊,才十五岁。
听说是其父贪财爱富,又想攀附权贵,于是,把她半卖半送,送进王元化府中。
刚过来的时候,她还哭哭啼啼,闹出不少笑话。
过没多久,就很是享受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了,联合其他或相似或不同的情况进入王家的女人,一起抵制后进者。
平日里的作风嘛,就是穿金戴银的,对下人颐指气使,极有派头。
不过,这女人怎么说呢,心眼倒的确不怎么坏,虽然虚荣现实了点,却不是个恶毒的。
左舒还亲眼看到她给自己手下受罚的大丫环送饼干吃,怕对方饿着……
左舒手指轻颤着,又揭开另一具小棺,眼睛微微呆滞,只觉得棺材里的那一张张脸,此时有着说不出的讽刺。
父亲误我。
“怎么样,没骗你吧?有些事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了你好。
只要你安心听话,我就担了干系,救你一次?”
王元河图穷比现,这时说出了心中所想。
话中意思也明白得很,似乎左舒也逃不过这一劫,也要一起陪葬。
只不过,她的待遇要好一点,得等到最后时刻,才“自杀殉情”。
倒是替她想得周到。
“呵呵,你如此徇私,就不怕县尊大人,砍了你的脑袋?”
左舒眼神越发冷了。心里没有波澜,就算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也根本没有在意。
“怎么会?我那叔父哪里会关心这点小事,只要随便找个民女改容换貌,填在棺材里,能应付过去也就行了。
你也不用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我那二哥心思不够细腻,府里下人不敢严查多话,发现不了你的秘密。但是,我一手主持大局,近日来特别注意过你,那件事情,还能瞒得过我吗?
你每天的吃食和药物,只要稍加分辨,就能明白,那是保胎的。
而且,你竟然还偷偷的叫侍女买来酸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好上这一口?
大哥成亲,却是买一送一,占了好大便宜啊。哈哈,我就奇怪了,堂堂礼部侍郎嫡女,好好的京城不呆,那么多乘龙快婿不去嫁,怎么可能远嫁到南蛮乡下来?却原来是做了便宜父亲。”
“你还知道什么?”
左舒笑了笑,竟然明艳不可方物。
对方的确不傻,相反还很精明,但他有的地方猜错了。
自己来时的确不是买一送一,只不过是受了别人的陷害,父亲他……却也是个没担当的。
王元河呆呆的看着她的脸,看得有些痴迷,旋即又感觉左舒的神情有些古怪。
他四面望了望,没发现什么不对,当下又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道:“我不嫌弃你的不贞,可是却不想头上多个不明不白的帽子。
你只要说出那男的是谁,我甚至还可以保证不伤害你腹中孩儿,让你生下来,如此够诚意了吧。”
他说得诚恳,眼神深处却有些森冷,心中却想:“叔父大人的命令谁敢违抗?先骗了这傻女人,待享用过了,遂了一时心愿。到时一杯毒酒灌下,给她个全尸也就是了,算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这么说来,如果不依你的话,我就怎么也是个死字了,王通就没顾及过我那娘家?”
左舒心里还是有些不解,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怎么不顾忌,侍郎大人位高权重的,谁敢得罪啊?到时推说伤心过度,病殁而逝就是了。
这里离京城太远,想必也不会有哪个无事生非的跑过去替你抱个不平。”
说是这样说,王元河却在内心冷笑,叔父大人都准备谋划大事了,还会在意京城之中那些待宰的羔羊吗?
如今天下大变,听说朝中一夕三惊,时不时的就有大员被下了大狱,被砍了脑袋,弄得人人自危。
左侍郎还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
王通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个。
左舒长叹一声:“多谢你告知这些消息,为了表示谢意,就让你痛快点死吧。正好,跟你大哥一起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