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人……”
王元河一听这话,就觉出不妙。
他霍然抬头,见眼前千娇百媚的大嫂,脸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见着的温和恬淡。那双如冰似雪的眸子中,全是森冷杀意,让人透骨生凉。
条件反射,他手指抽筋一般的搭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
王家经营亭山日久,就算是不学无术的这些王家子弟,其实也是修过武道的。
没有其他原因,他们怕刺杀。
王元化带领兵马,杀了那么多“山贼水匪”、“强人好汉”,哪会没有仇怨。
人家对付不了县尊大人王通和县尉大人王元化这两个高手,还对付不了他们的家人亲戚吗?
王元河也是个有心人。
为了防备被人静悄悄的割下头颅。
他外示“废物”的同时,偷偷摸摸的至少练了三门上乘剑法,五门拳脚擒拿。
虽然练习得不算怎么高明,对付七八个普通壮汉还是不成问题的。
面对江湖高手的袭杀,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至少也能挡个两三招,能拖延时间,等到手下护卫的救助。
这种手段也的确有用,至少帮他逃过了两次必死劫难。
可是,这一次,王元河虽然感觉到了危险,反应也很快,却没有拖延得一时半分。
锵的一声,手中剑刚刚抽出一半,王元河就感觉背心一痛。
愕然低头一看,有半截雪亮剑锋,沾着腥红血迹已是从胸前透出。
“你……怎么敢?”王元河挣扎着不肯倒下,嘴里兀自吐着血沫,不敢置信的看着左舒。
背后是谁刺出来的一剑,他不用回头都能明白。
就是那位老老实实,一直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侍婢樱桃。
樱桃平日里无论走到哪里,手中都捧着一柄三尺三分的细长宝剑,看起来煞是好笑,在府里还得了个侍剑的名头。
当然,这只是个名头而已。
是众人开的玩笑。
没谁认为,那个子高高,面容稚嫩的小丫环樱桃,会有那么一天,真的拿着那把细长宝剑亲手杀人。
“我怎么就不敢了?”
左舒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冷若冰雪的眸中终于透出些微怜悯来。
“你都说了,我这情况,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是注定要陪葬殉情的,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除了认命之外,还有一条路,你都没想过,那就是趁着城中高手全部离开的当口,杀了碍事的家伙,离开亭山不就得了。”
这话似乎是在解释给王元河听,也似乎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肯定自己的选择。
的确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嫁到亭山县,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此时离开,这样也好。
她叹息着轻抚自己的小腹,只觉得时不时传来一阵轻微疼痛,那是因为心情激荡引动了丝丝胎气。
也许是腹里心血相连的小家伙,也感应到自家娘亲那种不甘不愿压抑憋屈的心情,奋起拳脚,想着要挣脱眼前的一切吧。
礼教规矩、世间习俗,全是枷锁。
而今斩断束缚,脱得囚笼,只求海阔天空。
念头转过。
左舒心头无比妥贴,只觉眼前再无一物值得牵挂,当即转头看向自家婢女,朗声说道:“樱桃,还是你想得透彻,该出手时就出手,完全不会左思右想,真是羡慕你呀。
不过,平日里也没见你练见啊,怎么,这承影剑术,练得越来越好了,出剑无形无影的,差点把我都骗了过去。”
“都是小姐教得好,要杀出去吗?”侍剑樱桃咧开嘴,一张小圆脸肉嘟嘟挤成一团,眼睛眯成了一弯弦月,惊喜望外。
出手杀了人,樱桃本来还在担心自家小姐怪罪自个儿擅自出手,这一下放心了。
她笑呵呵的,挥去剑上的血迹,又道:“我早就不想忍耐了,这座府宅简直就跟坟墓差不多,多呆一刻,都能感觉到身上的腐臭味道。”
有一句话,樱桃没有说,不是她的承影剑术提升了,而是熟练度增加了。
实际上,自来亭山县城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这一日。
心中早就预演了千百次杀出亭山县的情景。
身为左舒最亲近的婢女,她比谁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迟走不如早走。
这时,外面已经有人听到动静,执刀拿枪,呼喝着冲了过来。
“挡路者杀,其他无辜者,就不要多造杀孽。
对了,还要多带点金银珠宝,这一路直到京城,山长水远的,花销可是不少。
咱们以后的生计可得全靠自己,不能马虎。”
为母则强。
左舒自己明白,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儿,自己也得坚强起来。
以往那种任凭别人人安排,一生随水逐流的日子,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所需要的。
幸福需要努力争取。
想要的生活,更需要勇气来拼搏来面对。
她抽出随身短剑来,剑上有着霞光晃荡,映得她的脸色妖艳如花。
一道彩光闪过,奔在最前挥刀砍来的两个壮汉,被这剑光一扫,就斩成四截。
“殉情?陪葬?你们怕是想多了。”
一主一仆施施然出得府门,再不回头。
剑光纵横,血溅华庭。
王家府宅之内旧丧未去,又增新丧。
也不知这些看家护院的忠心下人,会不会还有人为了他们大办法事。
这些,左舒和樱桃就管不着了。
江湖人,江湖事,本来就是管杀不管埋的。
昔日高门大院,如今重入江湖,她们走得洒脱,再不回头。
杀了一些不开眼的家伙之后,两人还有时间收拾了金银细软,寻了两匹上好坐骑,打马出城而去。
而此时的亭山县城,因为县尊老爷出门办事,少了大量兵力镇压之后,守门的兵丁也就未免有些懈怠。
见到两人出城,也没谁想着上前问上一声。
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关键时候,竟然还有人胆敢在城内闹事杀人。
前段时间的血腥清洗,可是弄得人心惶惶,县尊之名可止小儿啼哭。
上到豪强地主,下到贫民百姓,全都安分守己,不敢放肆。
……
过了半炷香时间,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文士带着大队人马,脸色铁青的进了府内。
他是县衙主簿。
在灵堂上看了一会,主簿神情微微惶恐,想来想去,还是伸手放出了一只信号箭,炸响半空。
县尊王通出行前,就曾经嘱托过,一般的情况,县衙留守各位全都各负其责,可以自行处置安排。
但眼前,再怎么看也不属于一般情况。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