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二十余人的马车队伍,有护卫,有仆从,有管家,正说说笑笑的行走,时不时的爆发出哄笑声,显得颇为轻快。
正中间的马车里,有着一位公子哥,身着真丝纯白儒衫,头上歪戴着方巾,腰间挎着宝剑,看起来是位有功名的书生,是斯文人。
可这位斯文人,此时却是斯文扫地。
形象不堪目睹。
因为贪爱山间新鲜空气,车窗帘幕掀开,里外能看个通透。
外面护卫等人,就能见到书生身影动作,他正在挥汗如雨。
马车吱嘎声中,还时不时的传出不知谁人的尖声求饶。
四周护卫眼睛都直了,咕嘟咕嘟狂吞口水。
老管家抚额叹息,却是不敢说话,怕搅了公子爷的雅兴。
马车摇晃着吱丫前行,这一行车队气氛十分古怪着。
张南所化的那道清风正在此时飘落下来,停了停,就拂过马车,正正落在那公子身上。
公子神情一呆,哎哟一声,脑袋碰到窗楣,白眼一翻,身形歪倒。
“不好,公子碰晕了。”
车里的丫环发现安静了下来,正要惊叫出声,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家公子再次睁开了眼睛,目光锋锐如剑,十分古怪的看着自己。
她心里一惊,也不敢多问,只是低头垂目。
却没注意到,那面色苍白的公子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遥遥看向远方。
那里九道金光轰然破灭,被无数小龙一一围歼。
声浪传来,天际隐隐雷鸣。
车队逶迤前行,没有一人放在心上。
……
两道身影流光一般划过天空,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位白须白眉的老禅师,光头上面隐隐泛着红色,面沉如水,再没有先前山顶饮茶观景的悠闲平静。
“被走脱了,这人肉身修为非同小可,在地面奔行竟然可以快过我的铁剑苍龙,实是生平未见。”
地面一道道金色小龙汇聚一起,重新化为一支毫不起眼的铁黑色宝剑,被他握在手里。
他手背青筋暴露,显是心中怒急。
身后悬停的是一位长脸长眉的中年道士,也是满面肃然。
他轻轻抚着手中银剑,回首望了望。
沉香谷方位遥遥远处,天地之间,正有着一道七彩光柱,缓缓消散着。
那是元神法相天地级别以上的高人殒落异象。
何先生一死,元神被灭,天地欢唱形成七彩华光,这两人立刻就知道了,因此追杀而来。
“可惜何师兄百年苦修,就此毁于一旦……对手心狠手辣,竟是连他的元神魂魄都未放过,直接摧毁了,这是多大的仇怨啊?”
“无仇无怨!那是一道元神,许是天外而来。”
老和尚白眉抖动,微闭双目,叹息道。
“我没感觉到这人有着什么太多恶意,只不过似乎是误入此处,想要夺舍垂死小徒赵三元……结果被何师弟发现,此人就想离开,而何师弟却是想困杀对手,没想到困兽犹斗。”
“竟是如此!”
长眉道人惊诧,面色难看。
他也知道,元神出窍寄生之时,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进行夺舍,如果这时候有人阻拦,简直是生死大仇。
也难怪那位元神凶神恶煞的,把何师兄打得元神崩溃,魂飞魄散。
因为,他如果出手不狠,但凡留得何先生还有反击余地,就是他自己寻死了。
明月禅师知他所想,无奈的苦笑一声道:“原本我想这是小事,何师弟尽可应付得来,没想到,那人应变太快,出手狠绝……
一发现不对,就立刻出手反扑,竟然不留半点余地,竟让老衲反应不及。
真是好手段啊,可惜,可叹。”
他这可惜可叹的意思,长眉道人也是心中明白了。
其实,对于外域来客,在西陵剑派这种中游门派来说,看起来是坏事,其实还是好事。
尤其是这种元神夺舍的。
对方寻找挑选的是垂死弟子,那自然就不是凶恶魔徒……开始的时候只想离开,不想争斗,还出声求和,也证明此人心地不恶,做事有着底线和章法。
如果真的让他附体小弟子身上,不说能不能从他身上学到异世界的一些厉害法门……就说什么都不去试探,也不窥探对方一身所学,只是装做不知道,也能让门派多出一个大高手啊。
你说,学了我西陵派剑术,得了我派中好处,能不尽心尽力为我西陵崛起而出力吗?
不说为我西陵打生打死。
至少能威慑别人,声势大振吧。
真是可惜了。
明月禅师痛心疾首。
这一次,不但没有拐来一个厉害高手,反而让自家死了一个顶梁柱,真真是一念之差,损失惨重。
“我就想着,既然事已至此,何师弟再怎么不对,也是我西陵名宿,总不能白白被杀,总得为他报仇……
没想到,我仍然小看了此人,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从我眼皮子底下都能生生逃脱,端的不凡。”
长眉道人也是摇头,单手道稽,面色悲苦:“求仙途中步步杀机,处处凶险,一念之差,数十载苦修一朝画饼,可悲可叹。”
他环顾四野又道:“我观那人年纪甚轻,元神修为也不算太强,只是秘法和灵宝厉害得过份。
但正因如此,他不可能飞得太快,也飞不起来。很可能是躲在哪个角落,骗过了我们两人……
何师兄虽然近年来有些急功近利,此次失了分寸,但毕竟数十年同门情谊,他死了,我们就尽一尽心再搜索一番吧。”
说完,也不等明月禅师说话,剑光一闪,飞上半空。
来往如电,仔细搜索。
……
张南分身幻影,幻化出九道影子,并不象明月禅师两人认为的那般八虚一实,而是九道影子都是虚幻。
他以生死轮回功中的死气为骨,化为影子。
以生机为本,散成虚虚缈缈的一道神念,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在清风之中,穿林而走。
一面让九道虚影吸引追兵,一面冲上官道进入人流之中。
正好碰到那队人马那位公子,白日里在做一些荒谬的事情。
其实,张南并非看那公子不顺眼。
天下之大,什么奇葩的人没有?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一般人,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总是神魂颠倒迷醉,跟傻子差不多。
附身夺舍之时,选一个傻子,当然比选择正常清醒的人要好上许多,也轻松愉快许多。
这时候,元神能够坚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方圆数十里,再没有虚弱垂死之人,更没有什么新鲜尸体,他想再找寻也找不到了。
更何况,半空之中,一个老和尚,一个老道士,还在眼光灼灼的搜寻着。
他也没办法再四处寻找。
要么,这位公子死,要么自己死。
好吧,张南还是想活的。
一般人颠倒迷醉,有些事情做得过度的话,本来就是在鬼门关徘徊着。
生与死就是一线之间。
反正,张南已经把对方当做一个死人了。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