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莎娜的记忆

  艾尼潜进莎娜·安德烈的记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的女人,坐在一间奢华的等候室里。

  她摸了摸自己坐着的华丽沙发,又四下打量了一番等候室的气派装潢,不安地夹紧了双腿。

  “安德烈夫人!”一个戴着半边金丝眼镜、身穿笔挺西装的管家,出现在等候室门口,目光投向“噌”地一下站起来的女人,语气温和道,“您就是莎娜·安德烈是吧?玛吉埃男爵正在他的办公室等您,请进!”

  等候室里其他人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打量这个身材和相貌都很平庸的女人。

  甚至有长舌头的妇人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不时向她投来怀疑的目光。

  莎娜听到她们口中传来“难道是情妇”、“那个醉鬼的妻子”之类的声音。

  莎娜又是难堪又是愤怒,但她没有辩白,低着头走进了敞开的大门。

  一个身材高大、气质非凡的人影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向窗外。

  听到脚步声,人影回过头来。

  那是玛吉埃男爵。

  “您好,安德烈夫人,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玛吉埃男爵的语气出奇地和蔼,比传闻中的态度还要亲和。

  莎娜曾经听过男爵的慈善演讲。原本她以为,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只会在公众面前显露亲和。

  政客们都是这样的,在公众面前总会戴上慈善的面具。

  但莎娜没想到,玛吉埃男爵即便私下里,也如此平易近人。

  莎娜不经意间就放松了许多,脱口而出道:“尊敬的玛吉埃男爵,我来找您,是因为我……遇到了生活上的困境。”

  男爵表示洗耳恭听。

  莎娜犹豫了一下,但在男爵鼓励的目光中,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倾诉着自己的苦难:

  “我的丈夫是个酒鬼,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去工作了。我们靠着我父亲的津贴过活,尽管如此,仍是入不敷出,我们现在连面包都买不起……”

  “您继续。”男爵认真而礼貌地倾听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感慨,表露自己的同情。

  他的话语仿佛有一种魔力,让莎娜感觉对方无时不刻不在关心自己,让她一股脑把所有的家事都交待了出来。

  听完她的故事,男爵怜悯地叹了口气,然后掏出钱夹子,抽出几张纸钞:“对您的故事我深表同情,没想到在我生活的城市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点钱不成心意。”

  “不,不!我不是来向您乞讨的!”莎娜的反应很激烈,“我来找您,是因为听说您是一位伟大的慈善家。我想请问,您手下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

  莎娜欲言又止。

  男爵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您的工作我会安排的,不过这点心意您收下,多少能缓解您当下的困境。”

  莎娜迟疑了一下,但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几个孩子,她还是收下了。

  她站起来告辞,同时由衷地说道:“谢谢您,玛吉埃男爵。您的恩情我永生难忘。总有一天我会报答您的。”

  男爵的脸上露出微笑:“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久。”

  目送着莎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玛吉埃男爵转身,对着一面黄铜镜子道:

  “喂,吉姆吗?你临走前,再替我办件事……”

  黄铜镜中,一个人影故作夸张地欠了一身,然后拉了下拉链,身影消失不见。

  **

  莎娜回到家中。

  壁炉因为买不起炭火早被封了起来。破破烂烂的窗户用报纸糊着。卧室里传来孩子们饥饿的啼哭声。

  “你去哪了?”丈夫醉醺醺地说道。

  “没去哪。”莎娜敷衍地说道,她手里提着竹篮,盛满着鸡蛋、面包、黄油。

  丈夫鹰一般的眼睛锐利地盯着竹篮,脸上浮现出凶狠的神色:“你哪来的钱出去买东西?我翻遍了房间都找不到一张纸钞买酒喝!你是不是还有钱,你把钱藏在了哪?”

  莎娜望着曾经心爱的丈夫,失望而痛苦地说道:“家里的钱都被你喝酒挥霍光了,哪有钱?这是邻居看我们家可怜施舍的。”

  “邻居?”丈夫冷笑一声,“他们有那么好心?”

  他扯下皮带,面色狰狞:“你不说,我就教训到你说为止!”

  “啪!”

  “啪!”

  房间里传来皮带的声音,卧室里传来孩子嚎嚎大哭的声音。

  桌子翻了,碗盆四分五裂。

  莎娜措手不及倒在地上,脸蛋被抽得火辣辣的疼。

  “啪嗒”一声,一张相框从墙壁上落下来,砸得粉碎。

  莎娜隔着泪水相望,那是他们甜蜜时的结婚照……

  但是如同过去的记忆,一切都远去了,粉碎了,再也不见了……

  莎娜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哭着,把怀里的钞票抛出来:“给你!都给你!”

  纸钞在房间里飞散,如同秋天凋零的落叶。

  **

  莎娜躲在卧室里哭泣。

  门外传来丈夫和他的酒肉朋友交谈的声音。

  “嘿,我说,安德烈,你想不想赚大钱?”朋友问道。

  “大钱?当然想!谁不想赚钱啊!”丈夫醉醺醺道。

  朋友嘿嘿一笑,眼睛咕噜咕噜转:“我知道有一处社交场所,专供上流人士玩乐,那里只聘用女工。但他们有严格的要求,脸蛋不能太差,而且有年龄上的限制,我看莎娜就很符合要求……”

  安德烈望着友人,目光突然清冷:“你是说陪客?”

  短暂的沉默。

  朋友尴尬一笑:“哈哈,安德烈,你还当真了,我刚才是开玩笑……”

  “你能出多少钱?”

  朋友愣了一下,确认安德烈是认真的,这才讷讷开口:“一天……一天至少50镑。”

  安德烈喝了口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卧室里,莎娜发出绝望的哭声。

  “怎么样?”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阴影中,眼神玩味地看着她。

  莎娜咬了咬牙:“只要能让我逃离这个地方,怎样都好……”

  “那么我们说定了。”警察戏谑一笑,在空气中拉开一条拉链,消失不见。

  而莎娜,独自一人待在卧室中。

  眼神空洞,失魂落魄。

  **

  雾气散去。

  艾尼死死攥住拳头。

  “你们马勒戈壁的是不是人啊!”他在心中愤怒咆哮。

  他极力克制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发出声来,毕竟温蒂他们还在客厅。

  艾尼呼出一口气,蹲在莎娜的尸体前,看着那张被剖去的脸,忽然觉得没那么恐惧了。

  这个女人被丈夫凌辱,又惨遭一群丧心病狂的暴徒欺骗,她的命运何其悲惨。

  艾尼牙齿咬住嘴唇,鲜血缓缓溢出。

  他突然发现。

  他所处的这个时代,是那样的黑暗。

  “我也许能做些什么……”

  “这个无面人案是个连环案,还会有很多女性受到迫害。”

  “我一定要尽早揪出那群王八蛋!一定!”

  艾尼在心中发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