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逸星拿过手提包,向我挥了挥手,又向大黄挥了挥手,十五秒钟后悍马那强烈的冲击力就像一头被唤醒的海兽向着门外直冲出去。
大夸张了!?
我在心里说,谁要能驯服海逸星这头海兽,简单比上天摘星星都难。
我摇了摇头,感觉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抛弃了幻想,我去厨房洗了碗筷,又将大黄的食盆分别用洗涤精盐水清水里外洗了三遍,才在食盆里倒上半盆清水,看着大黄将水喝完,又里外搞了搞卫生,看了看手机已经九点半了,便出了门。
见我出门,大黄很罕见地要跟来,我知道獒犬是人类一个很忠实的朋友,一旦他认定你是友善的,便会将忠贞和护佑对你毫无保留。
我可不敢像海逸星一样带他出门,一旦闯了祸将是逆天的。
我在槛栏门边拍了拍他的头,他听懂了似的,又迈着骄傲的步伐回到那扇门里。
我在礁石边等了十分钟,一辆崭新的跑虎就笔直地飞奔了过来,又在距我三米的地方戛然而止,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车门一看,一身白色连衣雪纺裙的楚楚就从车门里走了出来,脚上穿着一双白色楔型接吻猫高跟鞋,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整个人看去显得既清纯靓丽又高贵典雅。
“等急了吧?”
楚楚一阵风一般站在我面前。
“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容易得心脏病。”
我抱怨道。
“我心理素质挺好的。”
“我是说我!”
我指了指我心脏的位置。
“我就喜欢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
对这样的回答真让我哭笑不得,便道:“新买的车?”
“不是,半年多了;不过我每次开车出门都先做保养。”
“是不是像你们女孩子,不化妆是见不得人的。”
“你不挤兑我你会死?”
楚楚拿起手提包向我砸来,我笑而不答,庆幸在这场口舌之争中扳回了一局。
“对了,我们今天和我父母见面,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们昨晚说好了,是我陪你去;我充其量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不需要多少演技,做什么准备?”
“就是这样,等下见到我爸妈,你看我眼色行事,你就负责装傻充愣,只管吃喝,瞅机会拐两盒好烟出来——装傻会吧?”
“没见过二流子,还没见过二傻子吗?”
“你又挤兑我跳海很傻是吗?”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我们都不正常。”
我把我们智商拉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时间不早了,你约在哪里?”
“七心海棠大酒店。”
“什么?”
我不由惊呆了,那是一所高档酒店,这样的酒店在整个r市也没有几家。
“那是我们楚家的产业,在自己家酒店里摆答谢宴有什么奇怪的?”
我忽然感觉到和楚楚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不光是贫富这么简单,还有天壤之别的阶层划分,虽然我在努力回避着承认,但社会上的分层是泾渭分明的,何止十八层。
“我是不是太寒酸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记住一件事:你是楚家独生女儿的救命恩人;只凭这一点,他们只会高看,不会贬低;上车吧!”
我被楚楚按在副驾驶上,又斜过身子帮我系上安全带。
楚楚开得很快,一路上,我感觉像腾云驾雾一般,直到楚楚引我下了车,又将钥匙给门童泊车,挽着我的手由观光电梯上到顶层八楼,进了绣着大红花朵的牡丹厅,我才清醒了些许。
宴会厅很大,很明显平时都是举行婚宴或开大型发布会的,里面有很多桌子,却只有正中央的最大一个桌子上坐着五个人,菜已经上了大半,可谁都没有动筷子,似乎都在等待着。
走近了些,我才看清楚了,昨天我见了五人中的一个:苏孤成!
楚楚刻意地将挽着我的手向五人举了举,道:“正式介绍一下,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未婚夫,江余愁先生!”
此语一出,五人中除了苏孤成都骇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是在问我有何德何能敢让楚楚说这样的话。
“楚楚——别闹了,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还不请你的救命恩人坐下,我还没有正式谢过他呢?”
苏孤成说话很得体,也很克制。
楚楚没有说话,拉我在靠近的两个椅子上坐下来,可仍然没有松开我的手。
“江先生,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天舒集团的楚总,也就是楚楚的爸爸;这位是楚楚的妈妈,你就随着楚楚叫楚阿姨吧;这两位是我的父母;今天举行这个宴会呢,算是小型的家宴;楚楚是我的未婚妻,昨天和我闹了点别扭,出了点意外……女孩子吗,都是喜欢撒娇的……幸而你及时搭救……你的义举挽回了两个家庭;我代表我未婚妻,也代表双方的父母感谢你救了她,重新给了她生命……是男人就喝了它,我们今天不醉不归!我今天交下你这个朋友!”
苏孤成说着,将一满杯酒递到我手中,在我杯子上碰了碰,当先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突发的状况,弄得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慢着!”
楚楚突然抢过我手中的酒杯,目光直视着苏孤成的眼睛道:“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楚楚别闹!”
楚天舒高声喝斥着。
楚楚却置若罔闻,仍然阴阳怪气道:“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夫,这是从何说起啊?你们苏家门槛这么高,我可高攀不上!”
楚母也察觉到不妙,目光炯炯地盯视着我们三人。
“这个……那个……我们是世家……我们结婚是早晚的事……我是你的未婚夫也是伯父伯母认可的事!”
“那是以前,我刚才已经明确说了,我现在的未婚夫叫江余愁!你有意见吗……我看有些事还是‘世艰莫揭’的好……”
楚楚最后的一句话像一根针扎在苏孤成的死穴上,他嘴角拼命翕动了几下,终于颓然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好!”
楚天舒似乎洞若观火,轻喝一声对我道:“小伙子,你的勇气可嘉!今天楚楚带你来就算是见父母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何方神圣,敢娶我楚天舒的女儿?”
面对楚天舒的咄咄逼人,我自然不会给楚楚丢人,去做混吃装傻偷烟的路人甲,扬了扬头道:“我来自内地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普通人,却是行正坐端的君子;挣得也是堂堂正正的工资;我今年毕业于山海天大学,从中学起我的学费都是我用双手光明正大地挣得,不是社会的蛀虫;以后我也会做个靠双手和流汗支撑家庭和事业的男子汉。你天舒集团是航空母舰,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也不用巴结;爱情是平等的,是不分阶层的,也是无私的,你若用物质的贫与富来衡量,未免落了下乘?楚先生,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楚天舒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品读话里的份量,好一会儿才道:“每年山海天大学都会有一批看起来前程似锦的年轻人走向自己的人生;可多年后,仍然碌碌无为;我只有这一个女儿,选的女婿未来是要和女儿一起继承我的家业;你一没财力,二没过人才气,三没资深背景,四没从商的手腕和伐谋伐交……”
我听着楚天舒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对底层子弟的鄙视和恶意中伤,一种无名火就在胸中燃烧,我脱口就要说“我才不想娶你的女儿……”
可是我的话却硬生生被楚楚的手捂在了嘴里,只听她决绝地道:“爸,妈,苏叔叔,苏阿姨,苏孤成,趁你们今天都在我宣布一个人生决定——”
说着,楚楚又抓紧我的双手举在五人面前,又贴在自己心口,道:“今天大家都听好了,不是江余愁非我不娶,是我楚心凌非他不嫁;他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因为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楚楚,这不是小事,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非他不嫁?”
“因为她的善良,昨天若不是他救我,你们在今天的宴席上就要举办我的葬礼了。”
“善良能当饭吃?”
楚天舒不满地道。
“那你问一下苏孤成大哥,善良能不能当饭吃?”
苏孤成低着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爸爸不许你胡闹,有我在世一天,你就不能和他成亲!”
“是吗?那你想看到一尸两命吗?”
楚楚的泪水突然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什么一尸两命?”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已经怀了江余愁的孩子,你们若硬要拆散我们,就是不给你们女儿活路,我的命是爸妈给的,可我和江余愁的孩子是我和江余愁给的,你们若不给我们的孩子活路,也别怪我对你们的女儿无情!”
“这,这,这……”
楚天舒气得浑身发抖,楚阿姨也是以手掩面,苏父苏母虽然没有言语,可也脸如死灰,这一切转折的太快,似乎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楚天舒说着,身子猛然站起,就狠狠扇向女儿一个耳光。
我眼疾手快,一下将楚楚护在怀里,那个耳光就“啪——”的一声打在我的脸上,顿时脸庞就有一个鲜红的手印,火辣辣地疼。
“江郎,你没事吧?”
楚楚将我抱在怀里,察看着伤势。
“我不碍的。”
我努力做出不疼的表情。
楚楚突然拉开手提包将一张盖了章的纸交到妈妈面前,斩钉截铁地道:“你们看好了,这是r市立医院开具的《孕期b超检查报告单》,我已经怀孕三个半月了;你们若爱你们的女儿,就给我和江郎还有你们外孙一条活路;我先声明,绝不打胎;你们若仍逼我嫁给不爱的人,我就死给你们看——”
楚天舒夫妇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份医院证明,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靠——你作戏真是作全套啊!”
我在心里佩服楚楚的有勇有谋有图有真相,不愧是楚天舒的女儿。
有一瞬间,我突然恍惚了,是不是我和楚楚真的有了一个爱情的结晶,可作为第一当事人的我,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在一阵死寂中,苏孤成突然又拿起酒杯,真城地对我道:“江兄,我没有你的福气;楚楚和我是一起长大的,既然你们爱得这么深,我真心实意地祝福你们;她性子野,你多迁就她些,替我好好爱她……”
说完一饮而尽,我看戏已经不可收场,当然不甘示弱,将被楚楚抢去的酒杯一饮而尽,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不能输,撑场面就要给楚楚撑足了。
楚楚听了,眼圈也是一红,突然拉起我的手朝门外跑去,楚天舒也只是无力地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目光。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苏孤成脸上,只听苏父恨铁不成钢地大声吼着:“没用的东西——你若早点得手,还会有今天?”
楚楚开车将我们带到海边,吹着湿热的海风,楚楚偎依在我怀里,就像情侣一样,好似经历了刚才的事,我们的关系一下子跳级了。
“楚楚,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我入戏太深地道。
“就叫江楚……江郎,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今后我们共同抚养我们的孩子成人,待我生下来,叫你爹,叫我妈,你说我们会有多幸福?”
楚楚戏精上身道。
“嗯……楚楚,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是不是你真的怀了我的孩子啊?”
“咯咯咯……”
我的话引来楚楚的一阵娇声巧笑。
“我演得像吗?”
“像,真像!”
“就是要他们相信,记得下次见了他们也是这样的说辞。”
“不胡闹成吗?”
我心有余悸地道:“还是早点要他们知道真相。”
楚楚咬着嘴唇看着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你怎么了?”
“我大姨妈来了。”
“昨天不是来过了吗?”
“今天太入戏,耗费太多表演细胞,大姨妈来惩罚我了。”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我走不了路。”
“那怎么办?”
楚楚一下俯在我后背上道:“你背我。”
楚楚一米六八的身高,虽然身材苗条,可体重可也不是盖的,我吃力地背着她走向不远处的路虎。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映在我们身上,我一抬头,见正是大黄,脖上链条牵在海逸星手里,她虽然看到了我们,却像看到了一团空气,只是大黄目露凶光,似乎对我十分不满。
海逸星是来遛狗的,现在是正午,看来她遛狗是不分时间段的。
我将楚楚送回塞那阳光,又给她煮了一碗红糖水,将冰箱里的鸡块做了一锅鸡汤,嘱咐她晚上若不想做饭就热热喝。
我忙完,在路上卖些狗粮和食材就回到海滨别墅,发现海逸星并没有出去,而是像普通的赶海姑娘那样,头上戴着一个绿色的纱巾,穿着一身粗布紫色衣服,脚穿胶鞋,正提着一小桶水,给假山上满天星浇水;可她的美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若在赶海姑娘中举行一个选美比赛的话,那她一定是选美冠军。
“嗨——我回来了——”
我给海逸星送惊喜一般打着招呼。
“我眼睛不瞎。”
海逸星没好气地说道。
见我回来,大黄也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似乎不愿意搭理我。
“阿黄,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说着,我把那几包进口的狗粮在空中晃了晃,又解开了一包,弯腰放到狗盆里。
大黄的神色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目中敌意一扫而空。
“投敌叛国的家伙,鬼子来了,你一定是只汉奸狗。”
海逸星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看出来她并没有真的生气,而大黄并不知道“鬼子”为何物。
“我们今天吃油炸大虾好不好?”
“你会做虾!?”
海逸星果然上当了,眼中流露出光芒。
“一般般吧,若我自称是第二,我们那里就没人敢称第一。”
“你们那里是哪里?”
“我们四人一屋的男生宿舍。”
“切。”
“别把土豆不当干粮,我可是光实习都实习了六个月的。”
“你们大学还有烹饪专业?”
“我是在学校餐厅学的——我在餐厅打工,别人蒙吃蒙喝,我蒙手艺。”
“你做的大虾一定很好吃。”
海逸星露出期待的表情。
……
吃完了饭,我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道:“我给你说件事。”
“你说。”
“今天你在海边见到我,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我误会什么?”
“楚楚痛经,昨天刚跳海,我照顾她……”
“你不用跟我解释。”
“嗯。”
“解释就是掩饰。”
我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可心里想,我为什么要给她解释,我又要掩饰什么;是因为心虚,可为什么要心虚?
“我也跟人说一件事。”
“你说。”
“十点前必须回来,不然我关门放大黄。”
听到大黄两个字,我后背一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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