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违多年,江婉儿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女人,竟连如何称呼都不知道。她动了动嘴唇,连最直接的那一声“妈妈”都叫不出来。
“婉儿!”江曙红不无诧异地望着眼前模样大变的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高了,比上回见面时更瘦了,更重要的是,与她纤瘦的手臂与腿部相冲突的,是她微微凸起的肚子……
江婉儿点点头,算是回答。
“你比上回长高了,可却憔悴了。妈对不起你……”江曙红叹了一口气。
江婉儿听她这样一说,用带着恨意的目光盯着江曙红。她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已经抛弃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说这种愚蠢的话?
“婉儿,当年妈妈也是没办法……”江曙红试图跟女儿解释,“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外祖父在休息,不要吵醒他老人家。”江婉儿完全不理会江曙红的询问。
“好,这件事情等我们回家后再说。妈妈现在去看看外祖母。”江曙红转过身,出了病房。
她以为女儿会看着她的背影离去,可是,江婉儿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驻几秒钟,便掠到了别处。
江曙红叹了口气,悲伤不已,因自己唯一的孩子不肯原谅自己而难过。
……
陶酒酒见到江曙红在病房里跟江婉儿交谈后,便缩回了推向病房房门的手,一个人踱着步子坐到了过道中的长椅上。目送着江曙红落寞的身影离去后,她才重新起身,进入病房。
看着眼前这个最好的朋友,不由得一阵心疼。
江婉儿瘦了许多,她的身影看起来单薄而虚弱,身上唯一的孕妇标志便只有已经微微突起的肚子。
“婉儿!”陶酒酒轻声唤道。
“酒酒。”或许是因为和江曙红的见面勾起了她对儿时的回忆,江婉儿并没有听见病房房门的响动,直到听到陶酒酒的声音,才猛然醒悟过来。
见陶酒酒一脸的疲惫,江婉儿忍不住上前拥住了她,“酒酒……”
尽管她哽咽了,说不出随后的话,可陶酒酒却能明白。
“我们就像亲姐妹一样,江爷爷生病了,我怎么可以不来探望。婉儿,你瘦了那么多,在外
面过得不好吗?”
“在外面……我遇到了两个好心人,我过得很好。至于变瘦了,或许只是妊娠反应吧……”江婉儿苦笑,“有一件事情让我感到烦恼,不知怎的,我竟然又跟他偶遇了……”
“你之身离开就是为了躲他,他又是怎么找到你的呢?”陶酒酒惊讶不已,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一些。
江婉儿作了一个“嘘”的姿势,才轻声道:“应该是巧合,他的公司在那边有项目。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妈妈回来了。”
“我刚刚在走廊上见到了阿姨,只是阿姨不认识我。”陶酒酒虽然没有隐瞒,却也没有如实告知。她觉得,就算她们是闺蜜,可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装作不知情更好些。
“也许,是外祖母打电话叫她回来的。”
“婉儿,你打算怎么面对阿姨呢?你能原谅阿姨当年的过错吗?”陶酒酒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随即又劝道,“婉儿,我希望你能放下成见,跟阿姨重归于好。既然你选择要留下孩子,那请让孩子在这个世上多一个亲人吧!”
看望母亲罗静回来的江曙红,恰巧在病房外听了这么一小段墙根。
她知道了女儿怀孕的大概原因,也极想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女儿的心目中是一个怎样的形象。于是,她安静地站着,听着门里的动静。
“我不知道。”江婉儿低声道,“酒酒,你知道吗?那年,她执意抛下我离开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恨她。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恨你的妈妈?”
“这个问题很难假设呢,”陶酒酒笑了笑,“我的家庭情况与你不同,我自然也不能体会你的感觉。”
陶酒酒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不久的将来,她的身上会发生比起江婉儿的经历,更加难以接受的变故。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江婉儿目光落在窗外,语调淡然,“酒酒,我现在不恨她了,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阿姨对你而言,究竟有怎样的意义?”陶酒酒问道。
“没有她就没有我。”
“没有她就没有我”,江婉儿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门外的江曙红一阵悸动。也许,事情还没有到不可转寰的余地,女儿会原谅她的。
“如果不是
因为有这样的遭遇,你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对不对?”陶酒酒若有所思地望着江婉儿的肚子。
“还是你了解我。”江婉儿笑得很疲惫。
“婉儿,告诉妈妈,你的孩子是谁的?”江曙红的声音传来。
如果这里不是VIP特护病房,而是众人合住在一起的大众病房,那么刚才江婉儿断不可能与陶酒酒讨论那么多隐私的问题。此刻,听到妈妈的反问,江婉儿没有半分不安,当然也不会生出坦白告知的念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江曙红望着女儿,又一次质问道,“你怀孕了,他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
“这是我的事情,与别人无关。”江婉儿漠然道。
“我是你妈妈,怎么会是别人?”江曙红对江婉儿的态度感到吃惊,说话时的语气不由提高了一些,“就算你说的是那个男人,那他也不是别的人!”
“阿姨,你别生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陶酒酒忙开口劝道,“你们说得太大声,会吵着江爷爷休息的。”
“好,我只说一句话。”江曙红两眼紧紧盯着江婉儿,“等爸爸身体好些了,你就去把孩子拿掉。”
“我自己就是被抛弃的孩子,我不会抛弃我的孩子。”江婉儿斩钉截铁的一句话,立刻令江曙红无地自容。
她终究亏欠了女儿……这十年来,她在外面打拼,用忙碌来麻醉自己,来忘却当年被前夫背叛的情伤,在外面漂泊的时间越久,便越不想归来,直至后来有了新的家,便更加脱不了身,这一拖,便是十个年头。除了女儿,她始终觉得没脸回来见父母。
病房安静下来,因为有江曙红在场,陶酒酒与江婉儿纵有一肚子的话也不能宣之于口,便彼此沉默着。而江曙红,对父母和女儿的歉意让她愧疚不已,又被江婉儿一句话击中,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三个人都静静地守着江淮,等着他醒来。
良久,陶酒酒打破了沉默:“阿姨,婉儿,你们没有吃晚餐吧,我出去买几份快餐回来。”
“别去……”江婉儿企图制止陶酒酒,她不想再度与江曙红独处,但嘴快脚快的陶酒酒早三步并作两步地迈出了病房,将这对久未相见的母女留在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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