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初临见凤哥儿一张小脸又是纠结又是难过,心中五味杂陈,凤哥儿打小就乖巧懂事,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性子就温和,两三岁就在他父亲教导下读书识字。
他是所有小孩子的榜样,所有大人见了都要夸上一夸,他很讨长辈们欢心,几乎没有人能说出他半点不好。
可是好像大家都忘了,他才五岁。
赵初临喉头有些发紧,凤哥儿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很疼爱这个孩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大概……会让爹爹失望吧。”凤哥儿耷拉着脑袋,两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赵初临蹲下身子,大掌覆在了他的小手上,认真又坚定的告诉他:“凤哥儿是最优秀的孩子,你不必同你爹爹作比较,你就是你,你这么棒,怎么会让爹爹失望呢?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骄傲啊。”
凤哥儿眼睛里噙满泪水,低声道:“真的吗?我是爹爹的骄傲?”
“当然了,你别看他平日里不言语,但私下里总是跟我们夸赞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是……爹爹他真的很厉害。”凤哥儿具体的说不出来,但几乎从他记事起,大人们就给他灌输爹爹很厉害,他以后一定要比爹爹更加优秀的思想,所以他从来不敢懈怠,怕让爹爹失望,怕达不到长辈们的要求。
可是有时候他也很羡慕宣哥儿和恒哥儿他们,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宣哥儿是王府的世子,可他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姑父和姑妈从不会把这些东西强加给他啊,可是自己呢,曾祖母和祖母整日告诉他,长大要接过爹爹身上的重担,要撑起谢氏门楣,要比爹爹更努力。
赵初临静静听着他小声哭诉,心里像被刀子割过生疼,而在门外的谢江诚早已红了眼眶。
他真是个失败的父亲,他竟不知自己给儿子这么大的压力,让他小小年纪就不得自由,他们总觉得凤哥儿是自己乖巧懂事,从未让他们操心,可却不知这孩子心里憋着事,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他忍住推开门的冲动,既然儿子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他也要考虑儿子的感受。
果然凤哥儿又再三说道:“姑父真的不要告诉爹爹和娘亲好吗,连姑妈都不要说,就……就咱们两个人知道好吗?”
赵初临摸了摸他的脑袋,答应他:“好,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我谁都不告诉,但是你得答应姑父,不要再乱想什么,你爹爹和娘亲都很爱你,他们希望你成才,却更希望你快快乐乐长大,你不要去听旁人怎么说,你爹爹虽有很有才能,但是你也不差,这世上对优秀的定义从来不只一种,你不必跟任何人比较,我们都希望你把做学问当成一种乐趣,而不是压力。”
“只要快快乐乐?”凤哥儿不是很能理解,便问道:“姑父对宣哥儿也是如此吗?如果宣哥儿做世子不开心呢?”
“如果宣哥儿的世子身份也会给他这样大的压力,如果他明确告诉我当这个世子不开心,他只想做个普通人,我也会成全他。”
凤哥儿懵懵懂懂,但大概知道了,这也许就是做父母的对孩子的爱。
谢江诚推开门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在好好念书了。
“是不是又缠着你姑父讨教问题了?”
赵初临几乎一看向谢江诚,就从他眼睛里读懂了什么,方才凤哥儿与他说的那些话,谢江诚定然听到了。
凤哥儿很好地隐藏了情绪,乖巧的应道:“我还有好多问题要请教姑父呢。”
谢江诚笑了笑,顺势说道:“那不如你去靖安王府住一段时间吧,正好这段时间爹爹不在,你有不懂的问题就问你姑父,别在家里缠着你娘亲,她现在怀着孩子辛苦。”
凤哥儿眼睛一亮,偷偷瞥了姑父一眼,笑嘻嘻道:“我可以吗?可以去靖安王府住,和宣哥儿在一起?”
“只要你不教坏了弟弟就行。”
“我保证不教坏弟弟。”
谢江诚眼睛有些发涩,清咳了声才隐下思绪,慢慢与儿子说道:“弟弟还小,你不必整日拉着他读书识字,你们现在正是该好好玩乐的年纪,人生最无拘无束的日子也就这几年,你是个自律又懂事的好孩子,所以爹爹一直不曾拘着你什么,但愿……你也不要拘着你自己,该玩就玩,想放松就放松,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陪一陪弟弟。”
凤哥儿眼睛呆愣愣望着父亲,谢江诚不敢多说什么,凤哥儿是个聪慧的孩子,他怕说多了会被察觉,语气略嗔道:“但你也不能只顾着玩乐,爹爹给你布置的课业还是要做的,等爹爹回来是要考你的。”
凤哥儿心里敞亮了些,重重点了点头。
午后谢清菡夫妇俩带着两个儿子回来,见清芷早就在了,还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出发也不叫上我。”
清芷见老太太神色有些异样,许是怕她多嘴,连忙岔开话题道:“几个月没见,忆哥儿又长高了不少,瞧着都和宣哥儿差不多高了。”
谢清菡打量了四周,奇怪道:“怎么不见宣哥儿?是在温婉那儿吗?快把他们两兄弟也带走吧,在我身边不够闹腾的。”
清芷编了个话回她:“早上来得早,他有些赖床就没带他了,凤哥儿自个儿在书房,让他们兄弟俩去找凤哥儿吧。”
“算了吧,这俩浑小子可别打搅了哥哥做学问。”谁都知道,温婉家的小凤哥儿勤奋好学又乖巧懂事,谢清菡瞅了眼自己这俩小子,一个比一个能闹腾,就很是头大。
“跟安元修一个脾气,半刻都闲不下来,从前忆哥儿小时还觉得会是个温和的,如今被他哥哥带的很是顽皮。”
清芷只有宣哥儿一个,有时还被吵着烦心,二姐姐两个小娃娃在身边,指定是不能轻松了。
姐妹俩说着话,突然听老太太冷哼了声:“她不来就不来吧,反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清芷抬眸望了眼,耳边传来谢清菡略有些讥笑的话:“谢清蕊自从上次差点被休后,我可再未见过她了,从前白珏对她多好,她不好好珍惜,一心贪慕虚荣嫁到陈家,却受虐.待,自己又舍不得离开,何苦来哉。”
“各人有各命,今日果都是前世因,她能走到这一步,也不稀奇。”清芷说不上什么心情,谢清蕊对她来说,就像一个陌生人,她不会同情,也不会觉得痛快。
所有的一切都是谢清蕊自己的选择,哪怕过得再苦,起码在外人眼里,她都是陈府里的当家大娘子,对于谢清蕊来说,这就够了。
老太太如今对谢清蕊也没了往日的情分,明知道谢清蕊在陈府受苦,也没做过什么,事实上她也没法做什么,陈连峤的态度很明显,不是她拘着谢清蕊不放,是谢清蕊宁愿受虐.待也要在陈府待下去。
老太太还能怎么办,强行把谢清蕊从陈家带回来?若真那样,她两头不讨好,何必呢。
“三妹妹,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去瞧一瞧阿娘。”谢清菡低声在清芷耳边说道。
清芷点了点头,二姐姐如今回谢府看周小娘还是如此小心翼翼,可她不知道,她以后都不必再看向氏的脸色了,想要什么时候回府看周小娘都行,想要和周小娘待多长时间就待多长时间。
二姐姐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
直到用晚饭时,谢清菡才察觉到今日谢府有些不同,向氏病了没有列席就罢了,就连两位兄长也都同时身子不适?
今日可是三哥哥的是送行宴啊,两位兄长平时和三哥哥感情很好,若非太严重,不会错过才是。
饭毕,谢清菡道:“兄长们和母亲都病了,我想去探望一下……”
话音未落,就被老太太打断:“不必了,你还要照顾小娃娃,不要去染了病气,都是一家人,他们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
谢清菡愣了愣:“不知母亲是生了什么病?两位兄长一向身体强健,怎地也都同时病倒了?”
“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最近天气忽冷忽热,染了风寒罢了,你们素日里也要当心些,不要天一热就消减衣裳,当心身子。”
众人应下,谢清菡也不好再问什么,可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本想稍后偷偷问一问清芷,可清芷夫妇俩一直和三哥哥在一起,谢清菡知道他们兄妹自幼感情好,三哥哥明日就启程了,她也不好多打扰,就按下没提。
可这事回头就忘了,她平日里都围着两个孩子转,也不怎么回谢府,再加上和父亲感情也没多深,除了自己的阿娘,谢府里其他人她都不怎么关注。
再次得到娘家的消息,竟然是向氏因失德善妒被休,这消息简直就像一阵惊雷,惊得谢清菡半日都没缓过来。
向氏年近五十了,竟然还因为善妒被休了,也没听说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从前向氏做过那么多错事,父亲都包庇了,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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