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他死了?

  因为枢府封锁消息及时,朝堂外并不知道前线发生的这些事,清芷又见不到赵初临,自然也不知晓平南王在战场上失踪了。

  直到七月末,大军启程回京。

  伐辽失败,陛下中箭,平南王毫无踪迹,纵然灭了北汉,实现了一统,但回程的军士们还是一脸死气沉沉,当初众大臣力劝陛下不要北上伐辽,陛下却一意孤行坚持北上,弄成今日的局面,皇帝赵炅心里很不是滋味。

  更重要的是,在他失踪的短短一日时间里,就有将领想拥立赵德昭为帝了。

  他可以理解在那样惊险的时候,失踪就意味着俘虏或死亡,拥立新帝是为了大宋江山,可他在意的是,赵德昭如今还有如此威望。

  清芷还想着大军回程,平南王就要回来了,夫君也能歇一段时间,可这日赵初临回府,她才知道,父亲回不来了。

  陛下不是没派人找过,只是渺无音讯,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敌人的埋伏,平南王失踪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死在了战场上,二是被敌军俘虏。

  可若真被敌军俘虏去,不可能毫无消息,敌军早就该用平南王谈条件了。

  即使再不想承认,可所有人心里几乎都有了一个答案,只是陛下悲痛,没有人敢明说罢了。

  赵初临和赵初秀商量,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瞒着母亲,不然等大军回了汴京,她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二人来到平南王妃院中,正见她坐在院中凉亭里调香,原本平南王妃见大郎主动来找她,心中很是一喜,可打眼又瞧见了大郎身后的赵初临,眉头微微蹙了下,没有率先开口。

  赵初临虽然是世子,但在家里,他始终尊着兄长,赵初秀率先走到母亲面前,沉沉说道:“母亲,大军已经启程回京了。”

  “回就回唄,与我何干?”平南王妃头都没抬,这两兄弟来找自己,无非就是想着告诉自己王爷快回来了。

  可赵初秀接下来的话,让她僵住了手中动作。

  “父亲他……回不来了。”这些天,他与三弟几乎彻夜不眠,一直等着前线的消息,没有得到父亲消息的每一刻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赵初秀原本以为他能压好心里的情绪,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哽咽了,他还有很多话想跟父亲说,出征前父亲走得匆忙,家里又横遭变故,他从不会想到,父亲这一走会是永诀。

  “回不来了?”平南王妃喃喃了两声,“他去哪里了?”

  赵初秀哽咽地说不出话,赵初临亦是一脸悲痛,平南王妃的目光在他兄弟二人脸上转了转,心里蓦地一震,上了战场回不来了就意味着……

  “他死了?”

  这个字深深地刺痛了赵初秀和赵初临,二人望着母亲,目光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陌生。

  赵初临忍不住问道:“母亲可有一丝难过?”

  “他死了……”而平南王妃自始至终都在重复着这句话。

  这些天来,他们两兄弟一直不肯相信父亲死在了战场上,最开始只以为是暂时失踪,后来觉得是被俘虏,直到一天天过去,直到大军准备回程,“死”这个字,他们埋在心里最深处,不敢想、不敢说、不敢触碰。

  赵初临转身离开,步履匆匆直奔南苑,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他的脚步没有停顿片刻,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只是一抬头,就看到清芷站在院子里等他,他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也是最让他安心的地方。

  还未靠近,清芷就上前抱住了他,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水,这样脆弱又悲痛的模样,在清芷看来,太疼了,心疼。

  当年清芷被困西郊废弃园子,赵初临找到她时,也流泪了,只是那时他抱她在怀里,隐藏起了自己最害怕无助的一面,之后几次出事,清芷都昏迷了很久,没有看到他痛到失控的模样。

  可此刻,他真实地站在她面前,毫不掩饰他的脆弱和无助。

  清芷抱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泪水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只能一遍遍说着:“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发生这样的事,清芷纵然也悲痛,可到底没有赵初临那般深切,这个世上,切身之痛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如果可以,她真想分担他的痛苦,哪怕不能分担,与他一起痛着也未尝不可。

  从前,清芷觉得平南王是位严父,嫁入王府后才知,他是位最和蔼不过的父亲,他满心里都是这个家,他爱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对于赵初临而言,因为自幼缺少母爱,父亲就是他的一切。

  可是现在,父亲不在了。

  清芷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仿佛此刻这个瘦弱的姑娘,成了他全部的依靠,他声音哽咽:“进去吧。”

  清芷只听到他的声音,就哭地泣不成声,可她只能强忍着,她不能在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后,再勾起他的悲痛。

  黄昏时,光线慢慢转暗,阿荇蹑手蹑脚进来点了烛火,便退出了房间,小莲站在门外,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这个院子,极少会有如此沉闷悲痛的时候,她们必须要强打起精神,照顾好姑娘和姑爷。

  只是赵初临在府里没待几日,大军就抵达汴京了,他没时间再悲痛下去,陛下北伐失利,回京后必然会有大动作,且赵初临还想要弄清楚父亲失踪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芷送他离开平南王府,回南苑时,听说北苑请了太医,她问小莲:“是大哥身体又不舒服吗?”

  赵初秀原本就体弱,上次吐血昏倒也没有完全养好就去了计省办差,听闻父亲战场失踪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这几日请太医也是常事,可小莲却回道:“不是大公子,是王妃。”

  清芷脚步一顿,转身去了北苑。

  那日,赵初秀和赵初临兄弟俩告诉平南王妃这件事后,她神情冷漠,并未表现出一丝悲痛,赵初临转身离开再也没去见过她,赵初秀也生气,又加上自己身体不好,即使同住北苑,却也未再见母亲。

  他们都以为母亲的心冷硬如石头,不免心寒,也为父亲不公。

  可赵初秀没在意一点,他这几天经常请太医,母亲竟没有关心过一句。

  平南王妃是突然摔倒的,贴身的嬷嬷说王妃这几日总是神情恍惚,有时会自言自语,但说什么旁人听不清楚,有时正走着道却突然停下来或撞上什么东西。

  今日是使女们没看紧,她自己从门前的石阶上摔了下去。

  夏日里衣衫单薄,膝盖撞上了坚硬的石阶,顿时鲜血淋漓,使女嬷嬷将王妃抬到了榻上,可平南王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感觉不到疼。

  清芷来时,太医已经离开了,她没急着进屋,先询问了嬷嬷,得知只是皮外伤,吩咐嬷嬷和使女们好好照顾,便只在屋外问了声安,她知道平南王妃不喜欢她,也不愿意见她。

  可她才要转身时,却听见内室传来了平南王妃的声音:“你进来。”

  嬷嬷眸子一亮,王妃已经好几日没有主动与人说话了,她连忙道:“世子妃,王妃请您进去呢。”

  清芷定了定心,抬步入了内室,平南王妃躺在榻上,房内除了浓重的熏香味,还有满屋的药味。

  她还没等开口,平南王妃就直接问道:“大军回京了吗?”

  清芷点了点头。

  “他回来了吗?”

  清芷蹙眉,不解地望向了平南王妃:“母亲问的是何人?”

  平南王妃冰冷的目光倏地瞥向她:“我问你赵洁回来了吗!”

  赵洁,是平南王的名字。

  清芷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这么些天,难道平南王妃还一直在等着父亲回来?

  “你说话啊!大军不是回京了吗,他回来了没有?”

  “母亲……”清芷捂住了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母亲节哀。”

  “节哀?他真的死了?”平南王妃又喃喃自语。

  从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就不相信,赵洁南征北战多年,数次上战场,甚至还在金陵时,他就已经被先帝秘密接见,在世人以为的时间更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他一个商人,整日研习兵法,勤奋练武,为的就是有一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他从未出过事,从未……

  平南王妃便以为,战场没有那么凶险,毕竟他每次都能好好回来,这些天,她一直在等,等着他回来后,她再好好教训大郎和三郎,她以为他们是故意这样说,就为了试探她,为了让她担心。

  她冷漠,她不屑,心道就算赵洁真的死了,她只会觉得解脱,可是听说大军回京了,她就早早等着,等着他回府,因为一直没等到,所以她想出去看,却一脚踏空,摔倒在地,跌的血流不止。

  她一直都以为他能回来的啊。

  “谢清芷,连你都和他们联合起来骗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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