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老太太提起了二哥哥谢江谦的婚事,说道:“原本碍着国丧,一直没有提起此事,可眼看三哥儿都要成婚了,做哥哥的也要抓紧了。”
向氏堆笑道:“劳母亲记挂,如今府中先忙三哥儿的婚事要紧,等三哥儿成了婚,再慢慢琢磨也不迟。”
“你们记着就好,也别拖太久了。”
说起谢江诚与温婉的婚事,可算是最最省事又简单了,既没有纳采,也没有定聘,更没有说亲的媒人,撇下了中间所有环节,只留了最终迎娶这一环,自然这门婚事是特殊的,谁都不会在意。
谢梅巴不得将温婉快快送进谢江诚的房里,而曾氏也对这门婚事不怎么上心,好在温婉是无所谓的,彼此心里都明白,这门婚事是怎么来的。
到下半夜,众人都吃了酒,老太太在火炉旁有些昏昏欲睡,但又强撑着精神,众人劝她去歇息,她却说什么都不肯。
清芷瞧着几位哥哥有些坐不住,纷纷到外头透气去了,便推了推温婉:“困不困?”
温婉摇了摇头:“以往每年我都和父亲守岁的,不困。”
清芷打眼一看,方才还坐在大伯母身边的大嫂嫂苏如慧现下不知去了何处,便拉着温婉起来,又喊了声谢清菡:“我们去找大嫂嫂吧。”
姐妹几个虽说都不困,可干坐着也着实无聊,便都说好,只有谢清蕊孤零零坐在长辈身边,没人同她说话,也没人理会她。
大年夜里,一家人围坐着守岁,说说笑笑,唠唠家常,谢清蕊难免显得形影单只,清芷三人这一走,她更是孤单,清芷望她一眼,叹了声:“大姐姐要一起吗?”
谢清蕊有丝惊讶,但还是站了起来,跟她们一起出去了。
“呀,下雪了。”几人从屋子里出来,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清芷心道,但愿如老太太所言,新的一年,将所有霉运都驱干净,而这场雪,真是下得正当时。
她们在东院的小园子里找到了大嫂嫂,姐妹几个躲在树后,捂嘴笑得欢乐,原来大哥哥谢江译和大嫂嫂撇下了众人在园子里放起了烟花,冬日百草凋零,园子里前些日砍掉了几棵树,准备春日里种上花草,如今正空出一块地来。
谢清菡笑着跑上前:“大哥哥既有这么好看的烟花,怎么只放给大嫂嫂看?”
苏如慧没想到被妹妹们撞见,羞红了脸躲在夫君身后,谢江译平日里固执又呆板,还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哄娘子开心,却不巧被妹妹们戳破,也有些不好意思。
遂言道:“这不是怕你们冷着才没喊你们,这儿还剩许多,咱们都放了吧。”
清芷几人忙说好,哪知另一棵树后又蹿出俩人,正是谢江谦和谢江诚,“大哥怎么能忘了我们兄弟?”
“你们……”谢江译愣愣地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他就陪着娘子放个烟花,怎么这一帮小子丫头都躲在一旁看着?
几人不再逗哥哥嫂嫂,三兄弟负责点烟花,姐妹们远远退到一旁等着,待炫目的烟花被点燃,兄弟三个也快速地跑到了她们跟前。
四五个盆景烟花齐放,在灯火通明的夜里如星星点点洒落的雨滴,直把天上飘扬而下的雪花都变成了璀璨的颜色,灯火烟花映照下,花季般的姑娘们白里透红的面颊更显好看,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有温柔的、有恬淡的、有妩媚的、有清丽的,有娇珑的,无一不美,无一不俏。
清芷望着随雪花而落的星星烟火,面前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他有着俊朗的眉、明亮的眸、挺拔的鼻,他的眸里有星辰,她的眼里有他。
他一个人在寿州,没有亲人陪伴,会不会孤单,会不会……也在想她?
谢江译与苏如慧并肩而立,他轻轻揽着她的肩,冲她淡淡一笑,苏如慧登时脸色就红了,纵然已成婚半年,可每每望着夫君,她还是心中乱跳。
谢江诚侧首而望,温婉正专注地盯着烟花,神态安然又向往,谢江诚突然有些心疼,不知以往十七年来,她都是怎么过的,从前谢家还在金陵时,三姑妈纵使回娘家也从不带着温婉,如果他能早点遇到她,是不是可以少让她受些苦?
可是从前……他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姑娘。
那个于廊下遥遥一眼钟情的姑娘,永远是娴静温柔的模样,会亲手给他缝护膝、做折扇,喊他三哥,如水的眸子总是望着他,偶尔有点俏皮,但又懂得适可而止。
谢江诚心口隐隐泛疼,登时红了眼眶,他慢慢握紧拳头,任指甲将手掌掐得生疼,突然拳头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他一怔,偏过头去。
温婉小心翼翼掰开他的手掌,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心中那根弦骤然松了,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包裹在手中,紧紧地握住没有松开,不管他与温婉成婚是出于什么原因,可她终究要成为他的妻,他对她就有了一份责任,从此他的心里不能再装着其她人了,那对温婉何其不公。
就当今夜是最后一次吧,他又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但又怕弄疼了她,她的手柔滑细腻,谢梅是指望她嫁入豪门显贵的,所以在衣食上不曾薄待她,胭脂水粉也都给她用最好的。
她看着柔弱,实则内心坚毅,此刻这样安静的模样,又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他莞尔一笑,在她耳边说道:“上元日,我带你去长街上看花灯,比这个更美。”
温婉眼眸一亮,点了点头:“嗯,喊上清芷表姐一起。”
他一怔,旋即淡笑:“好。”
正月初一,亲朋好友四处拜年庆贺,首府衙门颁布诏令,百姓可尽情关扑三日,汴京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人声鼎沸,车马交相奔驰,舞场歌馆昼夜不歇。
清芷她们都是头一次在汴京过春节,谭蓁蓁这几日带着她们到处疯玩,每每到深夜才回府,一年里就这几日可尽情放纵,老太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们去。
入了正月,只等月底谢江诚和温婉的大婚,如今老太太空出心思来,才想起年前汴京里的流言,原本沈家那个小侯爷是和清芷有戏的,奈何侯爵夫人之后却没再提了,可见是变了心思,如今蕊儿又和小侯爷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也不能算是流言了,毕竟有那么多瞧见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老太太招来谢清蕊问了问,谢清蕊没有否认,老太太心里大概就有谱了。
恰好向氏也为了这事来找老太太,老太太就让向氏借着去侯爵府拜年的由头问一问侯爵夫人,毕竟谢府这边是姑娘家,侯府总要给个交待才是。
从流言传出那日,侯爵夫人就找儿子谈过了,沈延清顾及着谢江诚,想着不要给谢府抹黑,只说是路人看差了,没有的事,但侯爵夫人最了解自己的儿子,真话假话一听便知,再三逼问下才问出了事实真相。
她没去找谢家那个大姑娘算账就罢了,谢家大房还敢来向她讨说法,但碍着与谢府的交情,又是在年节里,侯爵夫人到底是没有冷脸,只是幽幽说道:“这事儿我知道,大夫人不如先回去问问谢大姑娘,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民众们只瞧了个结尾,但有人可是把全部过程都瞧清楚了。”
向氏蹙眉:“侯爵夫人此言何意?”
“大夫人也知道,对于谢府的姑娘,我一向都是很喜欢的,若延清与大姑娘彼此有意,做母亲的自然乐得成全,可据我所知,事实并非如此。”
“可小侯爷抱着蕊儿,许多人都瞧见了。”
“那就要大夫人回去问问大姑娘了。”
侯爵夫人这样说,向氏也明白了些,谢清蕊什么德性她大概也是知道的,此事多半是谢清蕊主动,可那又如何。
“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因何事有了这一幕,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不说蕊儿一个姑娘家名声被毁,就是于小侯爷而言,恐怕也有损声誉吧?”
这母女两个,真是一样的厚颜无耻,侯爵夫人正了正身子,淡定地抿了口茶汤,缓缓说道:“先帝立业,我家侯爷跟随左右立下战功赫赫,建大宋、灭后蜀、收江南,沈家有如今地位是从战场上拼杀来的。侯爷一柄长枪下染了多少鲜血,怕是数都数不清,沈家不惧真刀真枪的拼杀,更不惧背后的阴谋算计,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延清乃铮铮男儿,何惧那莫须有的小人之言?”
侯爵夫人丝毫没有给向氏任何机会,流言如何,传就是了。
向氏没想到,一个做母亲的竟不在乎儿子的声誉?那她倒要看看,以后还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敢嫁来沈府!
于是汴京城中关于沈延清如何玩弄姑娘家的感情,如何行为不端、举止放荡的传言愈演愈烈,原本会时常来侯爵府的姑娘们也不再来了,侯爵夫人知道这都是向氏搞的鬼,她有心把真相传扬出去,可这样一来不但谢清蕊名声毁了,恐还连累了清芷,让外人觉得谢府的姑娘都一样,她只能暂时先忍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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