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菡怀着孩子没来,安元修是个心大的,来了谢府就把恒哥儿交给了两个哥哥,让他们照看弟弟,凤哥儿出事的时候,恒哥儿也是和他在一块的。
不过才一岁半的娃娃,还是头一次见这样血腥的场面,又见哥哥哭得伤心,他也跟着不停哭,安元修听说凤哥儿出了事,这才赶紧来找儿子,见儿子站在凤哥儿屋外哭,心下一紧,上前问道:“怎么了?你也受伤了?”
恒哥儿一下子扑到爹爹怀里,什么都不说就是哭,安元修被他哭毛躁了,板着脸道:“男子汉哭什么哭,受伤了就告诉爹爹!”
恒哥儿摇了摇头,抽噎道:“没、没有推、推哥哥。”
安元修拧了眉:“你说什么?”
屋子里,谢清蕊牵着欣姐儿的手,面对众人说道:“就是这样,两个小娃娃玩闹,恒哥儿也不是有意的,小孩子手上没有分寸,他如今还站在院里哭呢。”
曾氏冷冷看着她:“小孩子没分寸,你这么大个人了也没分寸吗?你当时守在旁边,为什么不防备着些,让两个那么小的娃娃在高台上嬉戏,你怎么看得下去?”
谢清蕊哼了声:“二婶婶心疼凤哥儿我能理解,可不能随便冲我撒气啊,这种事情我怎么预料得到,再说那时候我还抱着欣姐儿,也顾不过来啊。”
谢清蕊声音尖利,温婉本就心疼难过,又听她在那儿吵吵嚷嚷了半天,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待会好好分说分说,现下别都堆在屋子里了。”
凤哥儿哭的声音都小了,哪怕是心狠如谢清蕊,也不禁有些不忍心,半句话没说就出了屋子,清芷让三哥哥好好陪着温婉和孩子,也和意儿出来了。
院子里,安元修高大的身躯挺直,牵着儿子的手站着一动不动,恒哥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身子还一抽一抽的,但倔强的没有再哭。
安元修见她们都出来,目光直接望向了谢清蕊,问道:“敢问大姨姐,确定看到了是恒哥儿推的凤哥儿?”
谢清蕊被他摄人的气势镇住了,她稍稍低眸,不满道:“你什么意思,我自然是看得真切,当时他们两个在高台上打闹,是恒哥儿失手将凤哥儿推了下去。”
安元修点了点头,低下身子望着儿子,认真问道:“你告诉爹爹,是你推的哥哥吗?”
恒哥儿含着眼泪摇头:“没有,没有推哥哥。”
谢清蕊冷笑道:“二妹夫不会相信这么小的娃娃说的话吧?”
安元修坚定言道:“他的性子随我,是个硬脾气,是自己做的绝不会不敢承认,想必是大姨姐看错了吧?”
“呦,你向着自己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可你也不想想,他才多大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怕被大人责罚,肯定不敢说实话啊。”
“他不会!我相信他!”安元修和儿子朝夕相处,他最知道儿子是什么脾性。
谢清蕊耸了耸肩:“我无所谓啊,这话你跟三哥哥说去,他推的是凤哥儿,又不是我的孩子。”
“可话是大姨姐说出口的,你至少该为你说的话负责吧。”
“那好吧,就当我没说,我没看见总行了吧。”
“你……”安元修气得说不出话,他是个武人,和谢清蕊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根本没法交流。
清芷和林意儿互相看了眼,她们都很心疼凤哥儿,但即便真是恒哥儿失手推的,她们也知道恒哥儿定然无心,就像谢清蕊说的,小娃娃们打闹没分寸,可此刻看安元修的态度,此事八成还有内情。
恒哥儿紧紧咬着唇,小脸上满是倔强,身子站得笔直,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郎中被使女一路带着请进屋子,曾氏和清芷她们便暂时放下心中疑惑,赶去看凤哥儿。
凤哥儿哭得累了,只呜呜咽咽,脸上被清洗干净,温婉才看到儿子脸上并没有伤口,方才凤哥儿满脸的血,她怕弄疼儿子,都不敢动也不敢擦,此刻被郎中清洗完才看得真切。
正当她要询问时,血又从儿子嘴里冒了出来,她似丢了魂般:“这……这是……”
郎中忙说道:“大娘子莫急,小公子是磕掉了两颗门牙,这才不停出血,我先给他止血止疼,掉落的牙齿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温婉捂着嘴巴,她知道儿子一定很疼很疼。
温婉一直抱着儿子小小的身子,谢江诚怕她抱累了想接过来她都不撒手,他轻声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小孩子受点伤没什么的,他还没到换牙的时候,牙齿还会再长出来的。”
温婉何尝不知道,她就是疼,心里特别疼。
郎中忙活了一个时辰,安元修父子俩就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时辰,一动未动,清芷出来时见他们还在,上前宽慰道:“二姐夫别一直站着了,你无所谓,恒哥儿怎么受得住?凤哥儿是磕掉了牙齿,看着吓人,但没什么大碍,你们先回去吧。”
安元修轻轻摇了摇头,言道:“三姨妹,如果是我,大家亲戚一场,不计较也罢,可我不能让人白白冤枉了恒哥儿,若这次冤枉了他,那他以后还有何是非观?”
清芷心中震动,她看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教育和疼爱,她蹲下身轻轻牵起了恒哥儿的手,耐心道:“哥哥现在不疼了,你想不想去看看哥哥?”
恒哥儿快速点了点头,但又抬头望向了爹爹,安元修道:“去吧,哥哥毕竟是因为与你打闹才掉下去的,你也有责任,去跟哥哥道个歉。”
清芷牵着恒哥儿进屋,今日是喜宴,谢江诚不能撂下宾客光守着儿子,屋子里只有温婉抱着凤哥儿。
“哥哥……你还疼吗?”恒哥儿一进屋,就软软问了句。
平日里见惯了恒哥儿调皮捣蛋的模样,清芷还少见他这样安静又软糯,她轻轻推了推恒哥儿,笑道:“去吧。”
凤哥儿从娘亲怀中抬起头,竟然咧嘴笑了笑:“娘亲说我没有牙齿不好看了。”
清芷一怔,失笑:“瞎说,咱们凤哥儿是最好看的孩子。”
恒哥儿一步步上前,小腿走得很是稳健,他对着哥哥说道:“哥哥,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在高台上打闹,害你摔了下去。”
凤哥儿有些腼腆,虽然是做哥哥的,但他打小性子就柔,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没、没事,我不怪你。”
温婉摸了摸恒哥儿的小脑袋,柔声道:“你们在高台上打闹是不对的,以后可不许了哦,哥哥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不怪你。”
恒哥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清芷站在他身边,心道这孩子虽然顽皮了些,但却很懂事,便替他问了出来:“凤哥儿,你告诉姑妈,你是怎么掉下去的?和姑妈好好说说好吗?”
凤哥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没了门牙,说话透风:“是被推下去的,有人推了我。”
清芷蹙眉:“你看到是弟弟推了你?”
凤哥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在背后推的。”
温婉一直在屋里陪着儿子,不知道院子里发生的事,见清芷这样问,疑惑道:“怎么了?你在怀疑什么吗?”
“谢清蕊说是恒哥儿推了凤哥儿,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清芷望向了恒哥儿。
恒哥儿瘪着嘴,略带哭腔:“没、没有推哥哥。”
温婉心中大骇,她相信孩子不会撒谎,作为一个母亲,她决不允许有人对自己的孩子下狠手,若是孩子打闹期间无意受了伤,她不会多说什么,可若还有内因,她也必须要弄清楚。
“你们告诉我,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恒哥儿说话还没那么顺畅,凤哥儿便主动说道:“我和弟弟在玩游戏,大姑妈说让我们离台子远一点,我们没有远一点,她就来拽我们,她拽人可疼了,我就不让她拽我……和弟弟继续玩,后来我就掉下去了。”
他说得断断续续,但清芷和温婉都听懂了,两个孩子在高台上嬉戏,谢清蕊让他们远离台子也是好心,只是后来凤哥儿怎么就掉下去了?且他明确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推了他,恒哥儿又说没有推哥哥。
清芷心中惊惧,沉声问道:“除了大姑妈,还有谁在你们身边吗?”
“还有妹妹。”
恒哥儿道:“不对,妹妹还在好远。”
这种事情,不能有半点马虎,清芷望向恒哥儿:“你看真切了吗?妹妹离你们很远?也就说她够不到哥哥是不是?”
恒哥儿愣愣点了点头,他还小,不懂姨妈问这些话的意思,但温婉却握紧了拳头,满脸不可思议:“不可能呀,她有什么动机,凤哥儿又不碍她什么,这怎么可能。”
清芷自然也不愿相信,谢清蕊品性是不好,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吧,且她推凤哥儿能做什么?
再者,虽说童言无忌,但她们也不能仅凭恒哥儿说的话,就断定了谢清蕊是凶手,清芷缓缓言道:“把欣姐儿找来吧,听听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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