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许久不曾露面的谢梅来了谢府见老太太,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得知老太太病了来探望的,可她来了后才惊讶道:“母亲竟然病了?”
老太太心凉了半截,她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谢梅但凡有心,怎会不知道自己病了。
她身子重,懒得在乎了:“你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谢梅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母亲啊,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良哥儿被他媳妇打得下不了床,我都没处说理去。”
“什么?被他媳妇打了?”
谢梅抹着泪说道:“可不是嘛,当初嫁进来时瞧着是个可人的模样,哪知如今成了这样,他们小两口动不动打架,我们都不敢劝,越劝打得越凶,这次直接将良哥儿打得下不了床,真是闻所未闻啊。”
谢梅不停地哭诉,老太太挑了挑眉,淡淡说道:“据我所知,良哥儿成婚后不改往日劣性,对新妇的使女们动手动脚,还打了新妇,有无这回事?”
谢梅眼睛转来转去,他们温家的丑闻老太太倒是一清二楚。
“这男人们,想纳几个妾室再正常不过,良哥儿是瞧上了孙氏屋里头的使女,这孙氏知道后就要死要活,良哥儿也是一时气急没管住自己,这才……”
“行了。”老太太挥了挥手,实在不耐烦听她辩解,懒懒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谢梅又来了精神,控诉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知道良哥儿打了她一巴掌,后来也跟她道过谦了,可她就是不依不饶,死命往良哥儿身上招呼,母亲啊,您是没看到良哥儿的模样,不然您指定是要心疼死的。”
老太太一听是温良先打了孙氏,冷笑了声:“那你今日来是想如何?”
谢梅恨恨道:“这样的儿媳妇,指定是不能要了!”
“你还记得当初良哥儿是怎么成这个婚的?”
老太太怕她忘了,给她提了个醒:“当初满汴京的姑娘,没一个肯嫁给他,还是从远点的县里托媒人找了个乡绅的女儿,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显贵,但好在那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温良一眼便瞧上了,成婚后,他们小夫妻也算和睦,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小子,可才生产完没多久,温良就对人家动了手,孙氏也不是受委屈的性子,自幼学了点防身的功夫,开始碍着情分不还手,可这时日久了,她自然是忍不下去了。”
谢梅呶了呶嘴,还不等她开口,老太太又道:“能娶到孙氏,是温良的福气,他不好好珍惜,是你们做父母的对他一直以来太过纵容,你想休了孙氏,温良这辈子也别想再娶妻了。”
谢梅怎会不懂,当初娶这孙氏也是诸多波折,要不是她使了点手段,连孙氏都不一定娶得到,可她今日来找老太太,不就是为了让老太太帮个忙吗。
“母亲,他们俩打成这样,也不可能再好了,与其仇人似的过一辈子,还不如离了,天底下哪有做妻子的殴打丈夫的,这要是传出去,孙氏哪怕被休,旁人也会叫好。”
老太太见劝她不动,哼道:“那你们随便吧,是离还是休,爱怎样便怎样,反正温良也有儿子了,娶不娶续弦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谢梅连忙道:“他才三十出头,就这样让他孤单一辈子,我也不忍心啊,母亲,我决定以后让良哥儿在合安苑陪您,您看您年纪也大了,身边总要有人,良哥儿是您的亲外孙,让他好好孝敬您。”
老太太唬了一跳,猛地咳嗽了几声:“你这是想做什么?我在合安苑不缺人照顾,他有老有小的,来合安苑做什么?”
谢梅不好意思笑了笑:“母亲啊,我知道您是最疼良哥儿的,您想想看,住在温家和住在谢府,可是天壤之别啊,良哥儿在谢府住两年,以谢府的名义娶妻,还愁没有姑娘肯嫁吗?”
“古来是有这样的规矩,做长辈的收养自己的外孙或外孙女,长大后给他们安排婚事,可那大多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或失亲,你们还活得好好的,他来合安苑住着,还以谢府的名义娶妻,这算怎么回事?”老太太恼道:“简直是太荒唐!”
谢梅是脸都不要了的人了,哪管什么荒唐不荒唐的,讪笑道:“这不都是为了良哥儿的婚事吗,不然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想都不要想!”老太太态度很坚决,谢府如今不比从前了,诚哥儿自己尚且艰难,再多个爱生事的温良,谢府别想有好了。
这些年,老太太为温良料理的事情够多了,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太太再帮也没用,何况……她的身子越来越差,病了这一个月,似乎想开了许多事情。
谢梅哪成想老太太想都不想就拒绝,她又上前哀求,老太太怎么都不肯依,甚至还要赶她走。
谢梅眼睛通红,哭道:“母亲也太偏心了,大姐几十年不与娘家往来,来了汴京您还是好生接待;二姐居住在金陵,天高地远不曾在您身边尽孝,可她的女儿却在您的帮助下嫁进了王府,您替林意儿费了多少心思,如今轮到我了,轮到我们良哥儿了,您就不肯帮了吗?”
面对她的指责,老太太半口气差点没上来,手指着她骂道:“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我为你们费的心思还少吗?你们姐妹几个,我对你是最上心的,小辈们也是对温良的帮助最多,意儿能嫁进王府,虽说是我所愿,可与我实无关系,反倒是温良,从他第一次来汴京,我处处为他费心思,他入了狱,我与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也要救他,可他一点都不成器,白瞎了我一番心思,如今你来说我偏心,我倒想问问你,你的心长到哪里去了!”
“母亲不必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良哥儿初来汴京时犯了事,本也没多大点事,却被收监入狱,母亲是假惺惺要帮他,可结果呢?他没少受半日罪,后来一桩桩一件件,您帮上什么忙了?哪次不是不了了之?说什么为我们母子费心思,我们还真承受不住!”
这些年谢梅想想就委屈,她以为自己有强大的娘家就有了靠山,可娘家半点忙都帮不上,温良犯了事该入狱的入狱,自己被差点被温正兴休,老太太也没本事帮忙,如今她是夫君不把她放眼里,儿媳妇不把她放眼里,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老太太捂着胸口,今日才知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她这一辈子也许对不起许多人,可对于谢梅,打小得到她最多的疼爱不说,成家后老太太也没少费心,尤其是谢梅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老太太为他料理过多少麻烦事,她做了这么多,谢梅半点都没放在眼里。
老太太只觉得喉咙里有一丝腥气,胸口起伏不定,一股气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邹嬷嬷在一旁看出不对劲,上前扶着问道:“老太太您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老太太甩开她的手,瞪着谢梅道:“我病了一个多月了,你来合安苑,未曾有过半句关心,只想着让我怎么帮你解决麻烦,你们自己家里的腌臜事,又想甩在我身上,可谁又来可怜我?我一个孤老婆子,就要病死在合安苑了,你们一个个不让我省心……”
老太太突然停住话语,猛然喷出一口血来,这可把谢梅吓了一跳,在她愣神的工夫,邹嬷嬷就已经喊人来把老太太抬回榻上了。
使女们叫人的叫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合安苑忙作一团,谢梅孤零零站在原地,想到母亲瞪着她吐的那口血,心里就一阵胆寒,老太太说她病了一个多月了,现下又被自己气得吐血,不会是……
她身子微微颤抖,趁没人顾得上她,连忙离开了谢府。
谢晋和那两兄弟来时,谢华和谢江诚几人已经在了,曾氏守在塌边,谢华不停在屋里踱步。
谢晋拧着眉头上前,老太太还昏迷着,他只好问二弟:“母亲出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吐血?”
谢华恨恨道:“是谢梅那个不孝女,活生生把母亲气成这样的!”
谢晋大惊,望了一圈怒道:“她人呢?”
“哼,早就回家躲着去了,出了事她比谁跑得都快。”
邹嬷嬷在一旁抹眼泪,老太太这几日精神本就不好,又气急攻心,她在旁边都被谢梅那些话伤得不行,更何况老太太这个做母亲的,这一次,怕是真的不能好了。
“母亲只是晕过去了,你们都哭什么?”谢华心烦意乱,怒斥了一声。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谢晋问:“郎中呢,怎么说?”
谢华还在气头上,曾氏回答道:“郎中说老太太能否醒来……且看天意。”
这话,让谢晋心里一沉,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母亲若是真不能好了,他非得去拆了温家不可!
一屋子人谁都没说话,一直守着老太太,许是在坐的都是真心盼望老太太能醒来的,黄昏时分,老太太还真就醒了过来。
谢晋一下子扑到榻边,红着眼睛说道:“母亲,您终于醒了,您可吓死儿子了。”
老太太许久没说话,眼珠慢慢转向谢晋,拧了拧眉头又松开,淡淡说道:“是林姑爷吗?你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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