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连忙又问了一遍。
豆腐娘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没听错,就是你妹妹,妩娘,有了身孕了。”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孩子是谁的?”
秀才的三个问题砸下来,豆腐娘子没站住,被秀才扶住了坐在了床边上,秀才下地穿鞋,披了衣服,打开门看了一眼,婆子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忙活了,这个时辰应该是去厨房帮忙了,小厮更不知道是跑到那去了,院子里悄无人声,秀才放下心来,转身给母亲倒了一杯茶水。
昨天下午对付郑家的人,大清早的,又跟着女儿吵了半天,豆腐娘子正觉得口干舌燥。
连着喝了两杯热茶,情绪才算稳定下来。
秀才已经穿好了衣服,搬了凳子,坐在她的对面,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
豆腐娘子长出一口气,道:“我都要气死了,她就是故做聪明,竟做出这等糊涂事情来,这可怎么办?”
她所答非所问,秀才不耐的道:“阿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始终也没有说清楚。”
“嗐!”又是一声长叹,豆腐娘子拢拢头发,对着儿子小声说道:“昨天你妹妹不是被气晕过去了,找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三个月,那不就是说不是那姓郑的?这是那谁的孩子啊。”秀才惊道。
“可不就是吗?”
豆腐娘子脸上显不出半点喜色,眉眼间到满是忧愁。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说?做什么又在今天一早嚷嚷起来?”
秀才蹙眉,只觉得阿娘和妹妹实在蠢笨。
“昨天我在她屋里呆了一个晚上,就都是再想这个事要怎么办才好。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大家也都不想说话,今天早上刚说了两句,就吵起来了。”
豆腐娘子很生气很委屈。
她含辛茹苦的将一对儿女养大成人,结果到现在,儿子闹成这样,前途未明。
女儿倒是出息了,攀上了高枝,给自己镶了金边。
可结果呢,还是弄得一塌糊涂,怀着那位世子大人的孩子,跟郑大户勾勾缠缠的。
这要怎么办?
“这孩子,妩娘打算怎么办?”
秀才问出豆腐娘子最烦心的问题。
“不知道,本来怀孕是件好事,人家一乐呵,也许就会给她个名分,老实说,就算是做王府的妾侍,也比嫁给那个什么姓郑的做正头娘子要强许多的。可她偏偏又和姓郑的搅在了一起,还闹得满城风雨,前两天她还和我念叨,说是看到了那个荣王世子身边的江先生在县城里出现,她还收敛了两天。
只是也不知道这些破事传没传到京城里面去,万一要是让荣王世子想起她来,再知道了这事,你说,人家能不生气吗?这孩子,人家能认吗?要是让郑大户知道,这孩子是荣王世子的,他又怎么会做这个便宜爹。”
“就算是他肯做,妩娘当真就愿意?”
秀才冷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他是最了解妹妹争强好胜的性子的
。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慢说她不愿意,就算是你老娘,也不甘心啊,母凭子贵,多好的机会,硬生生的让她给作没了。”
豆腐娘子越说越激动,流着泪恨恨的捶着床。
十万个不甘心,都被女儿的冲动给毁了。
秀才听着母亲的抱怨絮叨,也觉得心烦,恨不得将她撵出去才好。
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他心里再怎么嫌弃,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他不愿意和母亲争吵,因为那是骄纵的妹妹才做的事情,他潜意识里还不想将自己和妹妹拉成一条直线,划上一个等号。
他等着豆腐娘子冷静下来,敲着桌面问道:“阿娘觉得那世子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
“啊?”豆腐娘子止住了哭声。
“他对妩娘究竟有几分喜欢?”
“……”
“一个是门客,实际上不过是保镖打手,一个是怀着身孕曾经和自己鸳鸯寝梦的女子,你说两个人各执一词的时候,他会更相信谁的?”
“我不明白?”豆腐娘子问道:“现在妩娘和姓郑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那荣王世子只要派人来查一查,就知道事情的真假了。”
“真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个柔弱无依的美貌女子,被心怀不轨的人觊觎陷害难道不是正常的事情吗?那姓郑的求人不成,便散播谣言,败坏妹妹的名声,这样的事情,色中饿鬼的男人又不是做不出来,他们的手段往往更加卑劣。”
豆腐娘子此时已经全然明白儿子话里的意思,心里顿时像透进了一道曙光一样,脸上现出了喜色,只是片刻之后,不免又有犹豫:“这样能行吗?那郑大户也不是好惹的。”
“他不好惹,难道还敢和荣王世子硬刚不成?你只消去将这个说给妩娘听,她自会权衡轻重。”
豆腐娘子心存疑虑:“恐怕荣王府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荣王世子他们又不是没见过,高高在上的,从来都没正眼看过她们母子两个。
“阿娘,富贵险中求啊!”
秀才幽幽叹息道:“您不想着扬眉吐气,光宗耀祖了吗?”
豆腐娘子陷入了沉思之中,秀才也不急,唤来门外的小厮打洗脸水。
他和豆腐娘子不同,走路的姿势都透出几分轻松来。
在这里,他已经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了,想要靠着考取功名走上官路,已然是痴人说梦,倒不如豪赌一把,去了京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总要想个办法,让阿娘和妹妹都断了对这边的留恋,她们才能义无反顾的去京城。
秀才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眼底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绵娘几天没有做豆腐了,一进隔壁村头,就被经常买豆腐两个大娘拦住了,其中一个口中问道:“你这几天怎么没做豆腐,是不是生病了?”
她虽然做男子打扮,可是这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刚开始看的时候还会觉得别扭,现在看的习惯了,反倒觉得挺好的。
“这天气冷,你可得多穿点,染上了
一点风寒,也是要遭罪的。”
从来没被这些人关心过,绵娘很意外的看着她们,犹记得以前指责她最多,对她最不屑的人其中就有这两位,只是后来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不得不买豆腐,可对着她也没什么好脸。
绵娘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笑道:“没有,只是这两天家里有事,脱不开身,就没做豆腐。”
“这样啊,那事情解决了?”
“嗯,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你说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被旁边的同伴捅了一下,这位热情的大娘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戳了人家的痛处,连忙补救道:“大娘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啊,你一个女娃,要照顾老娘和弟弟,也不容易,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啊,你就吱声,大娘帮不上什么忙,总能帮着你出出主意什么的吧。”
绵娘连忙道:“大娘你别多心,我没多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嗯,看,这孩子,还怪明理怪懂事的,这以前啊,虽然东西二屯住着,可咱们也没接触过,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性格,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就信了九分,现在啊,接触的时间长了,才知道你这女娃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大娘以前错怪你了哈!”
绵娘更加诧异,不知道这位热心肠的大娘怎么忽然间就转变的这么大。
却还是谢过两个人的好意,像平常那样给两人捡了豆腐。
不光是这两个人的态度转变了,其他人的态度也变了不少。
拿着白眼翻她的人还是有,可是大部分人都表现得比以往友善多了。
绵娘心中更加疑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平时好说话,对她还不错的婶子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前连天村里有人也去了县里,县城里妩娘和别人不清不楚,秀才不举,差点逼死人命的事情就这样传到了村子里。
普通老百姓的眼中,这世间一切事情从来都是非黑即白。
既然秀才一家子都是坏人,那么被休弃的绵娘肯定就是好人了。
至于获罪的宋知孝,这些村民眼中,打骂老婆算不得什么罪过,反倒是妩娘明明是有夫之妇,还要跟人家私奔,另攀高枝,才是罪不可恕的,竟然还勾结**夫害得宋知孝充军发配,心肠实在歹毒。
听着那位婶子将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绵娘有一种想要痛苦流泪的感觉。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翻天覆地一样的变化,自从被休之后,她简直成了千夫所指,除了田家湾的村邻们是知道真相,对她没有偏见之外,她每回出来卖豆腐,都要顶着一堆白眼和指指点点,脊梁骨都差点被戳断了。
不管在心里跟自己说多少遍,不要在意别人说些什么,自己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去在意啊。
婶子拍着绵娘的手说道:“这是好事,孩子,你别哭,熬上两年,孝期一过,有那合适的,找一个好男人,咱就又是好日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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