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疑惑的看着梅憨子,心中有些异样,这话本来也没有错,从梅家人的口中说出来,更算不得什么错,可是梅憨子的语气怎么听起来就有些不对劲呢?
江一寒却一勾唇角,语带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
里长转头看着江一寒,一时间有点无语,人家是真客气,你是真不客气。
他还没见过这样夸赞自己媳妇的,还是没过门的媳妇。
而且这话从沉默寡言的江一寒口中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格外的古怪。
这人,似乎只要是遇到绵娘的事情,就变得很不一样。
正说话间,梅家二叔跟宋知孝两个人已经回来了。
里长眼尖的看到梅家二叔情绪低落,眉眼间似有哀伤,心下瞬间了然。
憨子看见父亲神色,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梅家二叔再次拒绝了里长的邀请,勉强笑道:“我们回家还有事,改天吧。”
他这么说了,别人也不好勉强,里长只能点点头,宋知孝扶着梅家二叔上了车,又告让憨子赶车慢一点。
憨子应了,赶着马车离开。
目送着父子两个渐走渐远的身影,里长终于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梅老二这是……”
宋知孝点了点头道:“跟梅家母子一起进军营的正是荣王府派出来去给北疆送信的探子。
这样一句话,就交代了所有,里长心中已经自觉展开了一连串的想象。
跟着荣王府派出去的探子一起被抓到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给人家打掩护,梅家人软骨头的毛病人尽皆知,为了活命,做出这些事情也不奇怪,退一万步说,战场上那么凶险,军中要处理可疑之人,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似乎也不无道理。
虽然说这样一来可能对他们母子来说太过残忍,可是,这一切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当初的宋有福谁能不说一句无辜?
若不是因为这些种种,宋有福又如何会送命。
说起来宋有福又何尝无辜呢。
里长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摇头叹息:“不管怎么说,也是梅老二的侄子,怪不得他会惦记。”
宋知孝点点头表示赞同,目光却落在江一寒的脸上。
里长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他这会儿忽然好奇江一寒知不知道了。
转念一想,就算是江一寒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更奇怪的大概是自己了,骗人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日在朝堂之上,他已经撒下了弥天大谎,后来再说什么谎话,似乎都是那么顺利成章了。
心虚什么的都是狗屁。
甚至当梅家二叔问起来的时候,他也很平静,不慌不乱的说着谎话。
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自己以前一直是村子里公认的老实人,就像是阿爹阿娘还有妹妹那样,可经历的太多,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老实巴交的乡下青年了。
一顿流水席,闹哄哄的到了很晚才散掉。
一切归置妥当,又是忙了好一阵。
宋知恩扫着院子,宋知孝站在房檐下看着弟弟干活。
绵娘打着水将明天要用的豆子泡上。
宋知孝看到了走过去拦着她:“怎么还做豆腐?以后都不用做了。咱们家又不缺钱。”
绵娘就笑了:“咱们家是不缺钱了,可是桃源居缺豆腐啊,还有乡亲们也是要买的。”
那就让他们去别处买啊,为什么你还做?
这个话宋知孝及时给
收回了。
果然,绵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耐心解释道:“做生意嘛,讲的就是这个诚信二字。”
宋知孝点点头,却又隐隐觉得事情不只是这样。
看着绵娘有条不紊的泡豆子,给马加草料,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绵娘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并不太想搬走一样。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绵娘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若是不讲诚信,人家也不会和她做生意。
正屋倒出来了,腾给宋知孝他们三个,宋李氏搬去和绵娘一起住。
绵娘忙完就去休息了,宋李氏却睡不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折腾,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想着要不要去京城,一会又在想丈夫的坟墓修好了,自己去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再想到宋知孝现在的官职,心里想着儿子以后娶媳妇应该不会费劲了。
可最让她不安心的还是江一寒。
所有蛛丝马迹汇聚到一起,她还是觉得江一寒或许早就对绵娘抱有这样的心思了,不然的话,无缘无故的真会帮自己家这么多忙,谁又不是做善事的。
想到这就不由的想到那把匕首,想到江一寒官职比儿子高,武功比儿子厉害,大郎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才被迫答应他提出来的婚事呢?
都怪绵娘,若不是她,江一寒怎么就能盯上她们家呢?
身边的绵娘呼吸平稳,睡得正香,宋李氏不甘心的伸出手去,想要把人叫起来,可手臂却停在了半空中,绵娘每天早睡早起,早已经养成了习惯,到了这个时辰,不睡觉的话,就困得前仰后合的。
今天睡得晚,她顶多再睡两个时辰就要起来,明天又是一天的活。
当初顾骢的事情抖落出来,自己已经犯过一回错误,这一次,还要再犯么?
可是,如果说像是陈二牛那样,没见过多少女人,心中对绵娘一往情深还能说得过去,像是顾骢和江一寒这样的,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子不知见过多少,贵族千金,闺阁小姐也是任他们挑选,若是绵娘什么也没做,他们怎么就看上了自己这个长得又黑又瘦性子又闷的女儿呢?
宋李氏反复纠结,最后还是受不了了,伸手将绵娘推醒。
绵娘睡得正香,虽然白天阿哥提出来的那点破事影响到了她的心情,可是对她来说,阿哥也好,江一寒也好,自己心里惦记的人回来了,最大的心事也就放下了,睡得自然香甜。
被亲娘叫醒,眼皮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问道:“您要干什么?喝水,还是去茅厕?”
“什么都不是,你去,你去跟那个江一寒问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绵娘精神了,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躺在身边的亲娘:“大晚上的,您叫我起来,就是要去问这事?”
“那怎么的,不是晚上说,难道是白天说,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之下让你们两个谈这个事?”将人叫起来,宋李氏就什么后悔犹豫都没有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白天不去说,晚上去说,还是要将人家叫起来,阿娘,您觉得这样就好了嘛?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吧?而且您让我怎么问出口?”
“大晚上的,又没有人看见,才让你去问呢,而且有什么不能问的,你就直接问他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
“我去问做什么?提亲什
么都是阿哥说的,我又不知道,您应该和阿哥好好谈谈。”
绵娘躺下去,她只想睡觉,这么难堪的的事情她要怎么去说,她才不去。
她也很生气好么,还说什么心爱的女子,感情都是糊弄她的,她现在不想见这个人,只要见到他就想到自己竟然傻乎乎的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蠢钝如猪!
绵娘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这么骂自己了。
“你阿哥才跟他相处多久,怎么能了解他的脾气秉性以及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宋李氏下意识的维护儿子。
“再说了,你阿哥不管做什么,从根本上来讲也是为了你好,他就是被他糊弄了也说不定。”
宋李氏眼看着绵娘要躺下,再次将人揪起来:“我想了,你还真是要趁现在去把话说清楚了,不然的话,明天家里忙起来又是一院子的人,还是没机会说。”
县城那边递了帖子,明天宋知孝肯定是要去上门拜会的,而且今天族长就已经承诺了,要找阴阳先生看日子,重修坟墓,家里进进出出的确会有不少人。
“早知道这样,您就不应该躺下,刚才就应该把话跟人家说清楚了。”绵娘有点埋怨。
宋李氏有些心虚的道:“我怎么说?他对咱们家,的确是帮了不少忙,我巴巴的去找他说这个事,倒好像是咱们家多忘恩负义一样。”
主要是江一寒那张脸一板起来,实在是不像个好说话的,宋李氏每次跟他说话的时候都会想起儿子说的他在战场上是如何杀人和切菜似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当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好像是他身上的那把剑一样。
宋李氏没看过那把剑出鞘,却能感觉到那把剑上让人心悸的东西。
当江一寒冷着脸的时候也是这样。
“所以呢,您就让我大半夜的去跟人家说这个事。”
绵娘穿衣服穿鞋,看着亲娘无奈的说道:“我算是服了您了,我不去,您肯定是不会让我睡个安稳觉的,亲娘啊,你知不知道我这有多少天没睡个好觉了,我昨天晚上睡到一半还梦到阿哥在进宫的路上被人埋伏暗算了呢,吓得我后半夜没睡着,这才睡个踏实觉,您就折腾我。”
宋李氏抿抿嘴唇,道:“绵娘,阿娘这也是无奈啊,实在是不想你再背上那不清不白的名声,你……”
她不是不疼女儿,这半年来,她知道自己错了,也在尽量帮着绵娘干活,分担家务,会给她做新衣服做新鞋,也会像是宋知孝说的那样,将家里的钱匀出来一份给绵娘攒着,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留给她,一天一个鸡蛋,就是让她补身子的,看她瘦的跟豆腐干似的,自己比谁都心疼。
只是在她的心里,女儿终究是重要不过儿子。
“行了,您别说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吗?”绵娘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母亲对哥哥弟弟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
她现在只想让母亲安心。
打开门走出去,看着挂在树梢上的月亮,心道:怪不得都说什么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的确也不是谈事的时候。
她自诩自己不是佳人,不过要说话的那个对象却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子。
走过去一敲窗户,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警醒道:“谁?”
绵娘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道:“是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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