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刘德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虚空之中漂浮,浮萍无根,明月无影。

  突然,他眼皮一动,原本黑暗的世界之中亮起了一道白光,并不刺眼,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分不开神。

  白光之中,逐渐走出一人,白袍裹身,眉宇如常,来人看着刘德,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刘德认识这个人,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熟悉得就像是在照镜子。

  “睡够了么?”白光刘德,对他说道。

  “没有。”刘德慵懒地从喉咙之中挤出了两个字。

  “为什么?”

  “没劲。”

  “为什么没劲。”

  “因为都要死。”

  “所以没劲?”

  “所以没劲。”

  “就如同这片天地?”

  “说得对。”

  “可你又如何知道,天地本身也觉得没劲呢?”

  刘德一愣,眼皮略略上抬。

  “日月星辰,注视着曲终人散,注视着破镜重圆,注视着琴瑟和鸣,注视着生老病死。无数光华流逝,日月穿梭,怎么会没劲?”

  “地负海涵,万物生,万物灭,化作多少尘土喧嚣,引得多少追名逐利。你方唱罢我登场,看罢新坟看旧坟,怎么会没劲?”

  白光刘德不紧不慢,缓缓道来。

  刘德讪笑一声:“即便如此,可他们终究还是灭亡了。你看看这片天地,毫无生机,彼时繁华如锦又能如何?就像是我,争得仙缘,拔得头筹,也总有魂归天河的那一天,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你想要什么意义?”

  “意义......”刘德重新合上了眼睛,“没有意义,万事万物,都没有意义。”

  “你看那是什么。”

  刘德闻言,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看向了白光刘德所指的方向,在那里有一个半埋入黄土的骷髅头,瞳孔处的两个黑洞顶着刘德,似乎在无声地呐喊着什么。

  “怎么?觉得那个像我么?啊不,应该说,是像我们。”刘德撇过脑袋,并不打算就此多说。

  “那就是意义。”白光刘德说道。

  “你真是个疯子。”

  “你真是个傻子。”

  “这是什么狗屁意义,我很累,别来烦我。”

  “那也许是一个将士,戎马一生,为国为民,最后黄沙裹尸;也许是一名侠士,快意恩仇,却为情所累,最终死于仇人刀下;也许是一位父亲,膝下儿女共孝,颐养天年;也许是一位高深的修炼者,争宝夺法,却终究抵不过天劫之力;也许是一名歌姬,只为寻得如意郎君,却郁郁不得,含恨而去。”

  “枯骨,意味着之如你我一般常人的一生。但对于天地,这就是意义。”

  “有了天地,才有了一切存在,由生至死的可能。但也正因为有了这万物生死之事,天地才能叫做天地,否则,只是由一抔黄土和几缕青烟造成的假象罢了。”

  “等等,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想要意义,我便给你意义,活下去的意义。”

  “我没有明白。”

  “你明白的。”白光刘德看着刘德,目光含笑,深邃,“这片天地已死,但它依旧经过万载时间,走到了今天。它的存在,不仅仅意味着日月更替,生灭不停,更意味着,它在经历过程。”

  “经历......过程?”

  “是的,过程。就像那个骷髅,他的一生,便是天地的一生。天地之与他,在寂灭的一刹那,便随之一起消失不见,天地和他一起死了。留下的,只有过程,这,便是意义。”

  “你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睁着眼睛,看着凡人修士的过程,山川河流的过程,石桥土地的过程,花草树木的过程,日月星辰的过程,我的过程,你自己的过程,这,便是意义。”

  刘德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是彻底睁开。

  “过程嘛......这片天地寂灭,可它早已看尽一切,死亡于它再熟悉不过,这只是过程的一部分,并非开头,也绝非结尾。我若是就此沉浮,莫说比拟天地,就算是那骷髅寒骨,我都没资格相提并论。”

  “是啊......是啊,是啊!”

  刘德身形在虚空之中陡然一顿,双目精光毕露,他大声喊了出来,而面前那白光刘德,依旧是目光含笑,仿佛一切如常。

  “谢了!”刘德哈哈大笑,冲白光刘德挥了挥手。

  “不客气,魂淡。”

  “你不也是,魂淡。”

  。。。

  “刘德,刘德,别放弃,你可是我通天门的独苗,撑下来,撑下来!!”

  魂叟站在刘德魂体面前,大声叫嚷着,可这魂体依旧是死气沉沉,灰暗沉寂,并且有不少触目惊心的裂痕出现在了魂体的表面,此刻被这种灰烬灵气所侵蚀,彻底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

  “刘德,小魂淡!!!......”

  话没说完,突然在刘德的魂体之内,亮起了一道赤红色的火苗,在灰烬灵气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形单势弱,可无论如何摇曳,都不曾熄灭。

  “这火......不,不可能啊?!”魂叟目瞪口呆。

  仿佛是火上浇油一般,火苗陡然升腾起来,灰烬灵气根本无法抵抗,便被这火焰吞噬,化作燃料助长火势。

  同时,那抹赤红色的火焰也逐渐转为青绿,透着丝丝的生机,与周遭的死气截然不同。

  火焰在短短几息之间便化作熊熊烈焰,将最后一丝灰烬灵气燃尽之后,便开始突破魂体的阻碍,从里到外将刘德的魂体焚烧起来。

  魂叟目光所及,已经失去了刘德的身影,只剩下一团熊熊燃烧的青绿色火焰,在魂石空间之内肆意摇晃。

  魂叟与青色火焰距离不远,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热度,只是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他瞳孔地震一般,看向了自己正微微颤抖着的双手——那仿佛是百年老人一般干枯沟壑的皮肤,竟然在火焰光芒的照射下,渐渐变得饱满起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哈哈哈哈,生机似火,生机似火啊!这小子魂魄本质的生机被引动,竟然机缘巧合之下连破木灵,火灵两阶!该死的运气,真是该死啊哈哈哈!!”

  充满了生气的火焰将刘德燃烧起来,影响的不仅仅是正处于魂石空间之内的魂叟,他自己的肉体也逐渐开始变化。

  原本伤势严重的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那由于灰烬灵气的肆虐而断裂的经脉,也渐渐生长连接,重新生出的脉络,其坚韧程度较之前犹有过之。

  与此同时,一股富含生机的灵气从刘德的每一个毛孔迸发,竟将外界的那灰烬灵气生生避退三寸,丝毫近身不得。

  魂叟越看越满意,光芒的照耀下,他那张老脸竟有一种重获新生之感。

  “呼......”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青绿色火焰之中,发出了一声长吁,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中传出。

  “爽啊......真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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