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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红梅绿酒

  铅灰的天空蔓延至远山,隐在重峦叠嶂之下,寺庙里高大的梧桐木失了夏日的绿意昂扬,灰突突的张扬着张牙舞爪的枝桠嵌在灰色的苍穹画布之上。

  画布之下是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红梅,一只保养得当的手轻轻折下一朵红梅,看了半晌,松开了手指,任那梅花飘落在满是泥土的石径之上。

  下一刻,一个身穿墨绿色宫装的女子踩上了那抹红意,脆弱的花瓣四分五裂,血肉纷飞的与泥土融为一体,粘连在绣花鞋底。

  “春儿参加太后。”侍女垂着红肿的脸颊,跪在石径之上,对面前的人俯首跪拜。

  “把脸抬起来。”太后丹唇轻启,睨着身下跪拜的春儿。

  春儿缓缓抬起秀丽的脸颊,两边脸颊红肿一片,上面还有鲜明的五指印。

  “启禀太后,皇上将那些侍卫遣到了万花楼。”

  “哦?”太后眸中闪过一抹狠色,“一个娼妓有何好惦记的?这皇上真是白费了哀家的一片苦心。”

  “太后,万花楼都是咱们的人,不怕皇上暗中做什么手脚。”国师上前一步,脚下又踩烂了几片红梅。

  “嗯,有劳国师费心了。”太后回眸凝向国师,眸中多了抹生机的光亮。

  “啊。”太后身后的一个侍女忽然惊叫了一声,下一刻一只黑灰色的小鸟从太后耳畔飞速掠过。

  发髻上的步摇受此一击也随着小鸟的身影而去,从太后娇嫩的脸颊上擦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太后!”夏儿看了一眼太后的脸颊,惊骇的跪在地上,慌张的磕起头来,“太后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太后恕罪。”

  “混账!”太后轻拂过脸颊,看见白皙指尖上鲜红的一点,瞬间眸色也被染红一片,怒不可遏地睨着夏儿。

  可怜的夏儿还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祈祷着太后网开一面留下自己的性命。

  可惜神明早已不在人间,太后自然不会轻易改了性子:“如此莽撞的蠢才留这有何用?来人,将这奴婢扔到后院的枯井里。”

  “是。”

  身后的侍卫当机立断上前一步,拖起不断求饶的夏儿向后院走去。

  拉拽的痕迹随着绝望的哭喊声留在了石径之上,很快被落下的红梅覆盖。

  春儿低垂着眼眸,身子微微颤抖,努力的忍着眼泪不流出眼眶。

  夏儿和她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又一同进入宫中,两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一路走到了现在。

  两人今年二十五岁,再过一段时日就可年满出宫。

  家里也为二人找下了婚事,只等出宫完婚。夏儿也早早的给自己预备好了嫁妆。

  未曾想,那样一个努力生活的人竟在这样一个平静的红梅林下,因为一只飞鸟失了性命。

  “国师,快,给哀家看看。”太后失了稳重端庄的样子,有些慌忙的带着国师离去。

  太后重视自己的容颜几乎到了痴魔的地步,随着先皇和皇后的先后离世,她愈发的重视起自己的容貌来。

  每日一定会喝下国师备好的汤药,每隔几日便要让国师催动术法维持自己的容颜。

  国师也因此十分得太后的信任和依赖。

  在宫中,可以在太后面前提皇上的失德之处,但切切不可提起对国师不利的话。

  谁都知道,太后在乎自己的容貌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而唯一一个可以助太后维持年轻容颜的人只有国师。

  于是,无论多少人厌恶国师,都决不敢在太后面前提国师一句不好,更遑论是想让国师离开的话。

  “太后放心,臣一定让太后的脸恢复如初。”

  “那便好,以后宫内不许再出现飞鸟,包括幻影,也不许用飞鸟幻化。”太后愠怒的对身旁的随侍命令道,“若是让哀家再看见一只飞鸟,你们就是和夏儿一样的下场。”

  “是。”

  ***

  “难也道长,你的幻术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太逼真了。”卿言咽下一个紫薯丸子,说话有些含糊。

  难也与易辞碰了杯酒,轻抿了一口,笑道:“小姑娘这次可猜错了。”

  易辞将茶杯推到卿言面前,闻言抬眸看向难也:“国师和太后做的。”

  “嗯,你之前不是说是难也道长……”卿言饮下一口热茶,又挑起一个糯米丸子塞到嘴里,腮帮子有些鼓鼓的问道。

  易辞瞧了她一眼,有些好笑道:“你这副样子真的让我怀疑,是不是我这几日亏待了你?”

  顿了顿,又笑道:“你那哥哥凡事老与我对着干,我不那么说,他怎么会绞尽脑汁诬陷国师。”

  “哦……”卿言又咽下一个丸子,“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宰慕扶疏一次,怎么也得吃回本。”

  “哼。”慕扶疏放下酒杯,嫌弃的扫了卿言一眼,“吃吧,多吃点,吃成一个大肥婆,看有人敢要你吗?”

  话音未落,一只玉手从紫薯丸子前退回,转而夹了一根毫无油水的青菜放在自己的碗里。

  慕扶疏瞧见李云柯的动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丸子夹到李云柯的碗里:“你贵为公主,谁敢嘲笑你?”

  语罢,两人皆是一愣。

  “哼,就不劳你操心了。”难也将丸子夹到自己的碗里,也没有碰,而是睨了慕扶疏一眼,没好气地说,“既然知晓云柯贵为公主,你就离她远一点。”

  慕扶疏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易兄,寺里西边有几座空房间,你们今晚可以在那里凑活一下。我和云柯就不在此多待了。”

  难也站起身向易辞告辞。

  李云柯迟疑了一下,也随着难也站起身子。

  “你的佛经不抄了?”难也见李云柯有些犹豫的样子,补充了一句。

  李云柯像是刚想起来这件事一般,眼睛微睁,慌忙不失端重的收拾好自己准备与难也离开。

  “李潇湘。”

  难也走了几步,易辞忽然在他身后唤道。

  “嗯?”难也转过身,有些诧异的看着易辞。

  易辞已经许多年没有叫过他这个名字了。

  “今日那幻影不是冲太后而来,而是你。”易辞缓缓站起身,神色严肃,“那国师灵力术法在你之上,你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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