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絲回過頭看著對方，說道，“你有些偏見，至少當初我們確實是非常單純的熱愛著，所以它經受不起觀念變化的考驗，在一個人的切身體會步入成熟的階段后，理智就會表現出來，判斷的能力就會表現出來，難道這是一種過錯嗎？在我們還處在父母的蔭護下的時候，蒙昧無知是一種純潔的天性，它會把我們帶離生活的煩惱，得到應有盡有的成長的快樂和自由，但是當我們走向社會必須開始獨立自主的生活的時候，那種天性就會妨礙我們在正確的思索下獲得良好的人生觀，對一個就要開始獨立生活的人來說，天真就是無知。”
李慕在心里沉重地嘆著氣，他明顯地意識到那重無形卻實際存在的隔閡，緘默了好一會才說道，“的確，你獲得了一種全新的觀念，它幫助你獲得了自信和遠見。”
“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它會自然而然地發生，它是思想成熟的必然結果。”薛如絲回答著，其實她希望早點結束這次談話，她不想把已經成為過去的那些事一點一滴地翻騰出來，這會讓她感到有些尷尬，甚至是難受，因此接著說，“我們該用新的方式來看待問題了，因為我們已經離開了以往的地方，刻舟求劍會讓我們犯下錯誤，并且將會一無所獲，因此你應該有一個非常好的打算來指導你接下來的行動，不要守舊了，它會成為累贅和負擔。”
李慕在一陣沉思過后說道，“那條林蔭小道像一道人生的風景被我記住，我忘記不了。”
薛如絲看著遠處沒有說話，從她的神情里什么也看不到，這也許就是如她所言的成熟，真像一個城府很深的人了。
李慕又說道，“那條林蔭小道，你還記得嗎？”
她這時點了點頭，低低地說，“記得，那是一段青春的日子，也是一段天真爛漫的日子，同樣是一段載歌載舞的日子，隨心所欲，無憂無慮。”她突然停止了說話，那一瞬間清澈的美目里閃過淚花的痕跡，但是就像流星一閃，很快消逝在一種難以被擾亂的平靜里，她努力不讓自己激動。
李慕接著說，“那些追星星的夜晚，你還記得嗎？”
薛如絲過了一會回答著，“記得，可是已經過去很久了。”
李慕又說，“在懸崖邊上我們共同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記得，但有些模糊了。”她回答的時候一直看著窗外。
李慕接下來也好一陣沒有說話，像在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看得出是在經過深思熟慮后才說出來的，“情人谷，那個地方還記得嗎？”
這一次薛如絲感到心顫抖了，轉過身有些喘氣地說，“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我記憶深刻。”但她隨后像是變得很淡漠了，放緩了語氣，“那些誓言已經被破壞，現在想來，那是年輕人之間的游戲，當時僅僅是憑借眼下的熱情和激動，可它們并不代表生活。”
李慕的神色里有著痛苦的跡象，接著說，“但是它們是美麗的憧憬，是思想之花的綻放，是一種約定和心的承諾，在許多情況下正是因為這些思想的存在，我們才對未來充滿信心和堅定，沒有了它們，我們一路上將變得茫然而彷徨，我們將失去心的依靠，會感到四周的環境陌生而寂寞。”
“這是悲觀情緒蔓延的結果。”薛如絲很快地回答著，“人類的思維和意識都是非常積極主動的，當我們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我們就會立即獲得新鮮的美感，因此過去的事情不可能影響到我們去決策未來，除非我們有意把已經成為過去的舊事編成一個牢固的結把自己約束。”
李慕的心真的被撕裂了，刻骨銘心的愛已經支離破碎，在這一次的交談過程中，他們之間的觀點總是背道而馳，他因此不抱希望再澆活那根情感的苗，它的根葉都已經萎蔫，把它拾起已經變得會把人壓抑得窒息。這樣他沉默不語了好久才又問道，“愛情，你認為它真的會天長地久嗎？它真的是心靈里那根最美的弦上的音？”
薛如絲像是揣測了一下對方的用意后才說道，“是的，我這么認為，它是永恒的聲音，也是永恒的光輝，它響徹整個人類社會，也照著整個人類社會，它讓每一個行色匆匆的人感到溫暖和振奮。”
“那么我們之間的情份不能算是愛嗎？”因為他放下了心里上的壓力，因此他反而顯得有些輕松自在了，雖然這個話題那么嚴肅和直截了斷。
她沒有立即回答，她的眼里有著淚光在動，最后肯定地說，“是愛，是真心實意的愛，那些日子，我快樂，也甜蜜。”
“那么為什么會這樣快的就匆匆結束呢？”他又痛苦了。
這時，薛如絲真誠\而目光炯
炯地注視著對方，她不想回避話題，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給過她多少美好的日子啊，那一切她總是懷念著，于是靜靜地說著，“女人不會希望她的人生如同空中樓閣，雖然美侖美奐，雖然可以給人無盡的遐思和奇妙的幻想，可以引人入勝，可是當那一切不是伸手可及甚至是不可盼望的時候，她就會變得焦慮，急躁不安，她就會害怕它的不真實，害怕它又是思想活動產生的一個搖搖晃晃的光暈罷了，因為女人需要過真實的生活。”
李慕緊接著道，“這么說愛情永遠不如物質利益的實在。”
薛如絲的臉色這時變得難堪起來，近似乎有些乞求地說，“不要這樣說啊，這讓我羞愧難當。”
李慕不再說話，空氣似乎因此凝固了，把他們之間那層非常微妙的關系完全凍結。曾經生長在他們心里的那些瓜葛啊，已經紊亂不堪，再也無法梳理。也許，他們之間互相糾纏的某些絲絡一直都有著生活的氣息，一直都和生命一塊兒存在，只是被生活中的種種聲響淹沒了。對生命而言，一份真正的情感有著難以泯滅的魅力，縱是把它覆蓋在了最陳舊的記憶里，它的光華也會在那深黑的地方呈現出明亮來。因為認識，觀念和欲望的存在，所以心地善良的人有時也會進行痛苦的抉擇，畢竟能夠滿足眼前的迫切需要就是一種難得的快樂與刺激，生命又那么短暫，多少人無法接受長久的磨練與考驗啊！
所以，為了能夠換取馬上的成功，很多人愿意舍棄一些生命的純潔，何況它也是解除桎梏打開自由的門，何況自由又是那么地讓人渴望和求索。所以生命擁有的那種從理解上難以破除的局限往往使得我們在行動上發生這樣那樣的錯誤，當然，并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所作出的決定都是錯誤的，有時它也顯得是明智和有遠見的，沿著它就順利地走向光明的未來，因此一雙慧眼和一個能夠審時度勢的頭腦對一個人的前途將起到多么有益的幫助，是解除昏憒達到洞明的優良工具，當然絕對不能夸大它的功效，否則將有太大的可能把人導入一個自鳴得意的處境，結果害得自己中途掉馬，陷入難以自拔的沼澤和泥淖，以致被困，走投無路。因此人生的路原本是簡單的，有道可循的，但是當人把它連接著未來的種種可能細分出來的時候，它就顯得錯綜復雜了，它就顯得難以握住了。這就是古人為什么要給我們留下這兩個字：慎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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