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絲這時那么出神地看著夜的遠處,像是在那里尋求她想要得到的答案。此刻雖然四周那么黯淡,但她的心里卻越來越明朗,像是被什么地方的光芒照亮了。她想:當一個人的思想日趨成熟的時候,她就能夠得到一種認識周圍環境的能力,并且能夠讓自己更加理性的快樂的生活,不再那么小氣,庸俗,自私。這種感覺相當良好,以致她完全沉浸在一些幸福的光輝里,雖然沒有傾吐出來,內心卻十分地溫暖,十分地豁達。
離開莫高窟的時候,那里得以保存到今天的獨一無二的藝術與文化深刻地攝在了薛如絲的心里,這不是毫無意義的游玩,她帶走了珍貴的資料,那些栩栩如生的壁畫,讓她想到了一種不死的靈魂,它以不滅的崇高的精神存在著,生命如果這樣流芳百世,它就是偉大。
后來,她們去了蒙古,從鄂爾多斯大草原一直馳騁到貝爾湖和呼倫湖,隨后越過大興安嶺,到了牡丹江和鏡泊湖,如果庫頁島沒有被人掠奪,她們就會登上那塊我們的祖先曾經生息繁衍的土地,從那里瞭望無邊無際的太平洋。在征服自然的過程中,她們表現出了非常的勇氣和毅力。
在她們的認識里,山和水不再是普通的事物,它們的偉大與意義遠遠地超出了蕓蕓眾生那種最通常的看法,它們是所有生命的搖籃,那些古老珍稀的物種正是把根深深地扎在熱土里,也正是依靠了它們所提供的豐饒的物質,人類發展才有了欣欣向榮,人間盛景才有了如火如荼。
在這種越來越寬闊的視野里,薛如絲幾乎不再懷念那段青澀的情感,她對眼下的生活相當地滿意,她自由得難以收斂,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具有了哲思。
她想,“這是多么令人心動的生活方式,也是多么大氣的生活方式,沒有想到我會這么幸運\地從瑣碎纏身的紛擾中脫穎而出,徹底地卸下了日常生活的煩惱,相對于以往的日子而言,我獲得了一種美好的成功,也就是自由。如果是重新選擇,我也會選擇今天的生活,這種生活能夠滿足一個女人的許許多多的心愿。一個心愿如愿以償,它會給人帶來非常幸福的感覺。”
當她們圍繞著中華大地跑了一圈再回到鶯歌燕舞的江南時,經理以為那個女子會倍感艱辛,會停下腳步,會安安心心地回到雪沁園了。轉徙奔波對一個女人而言是相當勞神費力的事,因為她們的天性里就有著矯弱,尤其是那些沒有過吃苦耐勞的經歷的女人,她們的力量與性格就更加地容易挫折了。
不過,對旅途依然有著巨大的熱情的薛如絲遠沒有經理想象中的弱不禁風,她站在路口望著遠方說道,“我想一直走下去,走遍那些有著遠古文明或者是有著獨特風光的每一個地方,與其把生命滯留在某一個角落,不如讓它去親身體驗偉大的自然和人類所表現出來的不朽的力量與智慧。在旅途上,感覺真是多么新穎而奇特,給人太多的驚喜。”她已經迷戀上了這種不斷更新的生活,像需要呼吸清新的空氣一樣,她變得渴望著那些體驗到的美好的感受一個接一個地在她的思想里出現,日日更新不斷,這樣她就不會因為生活節奏的單調而感到厭倦,沒有精神。
“那么接下來我們該去哪里,美麗的伴侶。”經理問道,愿意陪伴她一直走下去是心甘情愿的,正如他所說,“只要你不知疲倦,我會誠\心誠\意地和你一起走遍天涯海角,我想,沒有什么能夠阻止我們去過一種被我們認定是無比幸福的生活。”
薛如絲聽了立即喜笑顏開,說道,“我們出海吧,讓我們的漿劃向大海的彼岸。”
這樣她們繼續上路了,那個喜愛浪漫生活的女人又像是被重新沐浴了一次,心里又重添了新的喜氣洋洋。她完全確定:“我是幸運\的女人,也是幸福的女人,不會再有什么不知足的了,待到從海外歸來的那一天,我的心里就會裝滿五光十色的貝殼一樣的東西,那時欲望就會從思想里泯滅,因為那時我得到的就會超出我的想象。”
帶著對異域風光與異域文化的極大好奇與熱心,她們穿越層層碧浪來到了爪哇島,接著又北上去了馬爾代夫。銀灘,碧浪,陽光,那是一個可以凈化人的心靈的地方,自由與快樂在那里可以得到充分地釋放與舒展。站在巖礁上,一眼可以望到海天相接的地方,那種視野真是無邊無際,它是空蕩的,遼闊的,卻蘊孕著大自然無窮的力量與生機,千萬年來,它一直以它神秘莫測的魅力吞吐著日月的光輝。
薛如絲完全沉浸在波瀾壯闊的景色里,說得那么迷迷糊糊,“真是多么開闊,多么壯觀,大海的力量不知疲倦啊,它從早到晚無休無止地卷起浪花,把堤岸一遍又一遍地咬著,于是咬出了滄桑的輪廓,咬出了歷史變化的深深轍痕,也咬出了時間在那里留下的亙古痕跡。也許,那些看似有些平常的形狀就是數千年演變的結果,對一個有限的生命來說,它是驚人的久遠,古老得像一個傳說。”
經理在一旁說,“如果沒有人類的思維把它們從沒有生命的世界里得到認識,并且注入我們的情感,那么它們的存在就毫無意義,歷史,只有經過人為的認識才偉大。”
薛如絲反駁著,“我認為它們有鮮為人知的存在于我們人類社會之外的獨特的價值,只是我們的觀念還不能把它們很好的識透,如果我們的思維不再局限于自身的喜怒哀樂,也許我們就會更多地了解事物的本原,就好比一條河流,它滋潤了兩岸的土地,因此保證了豐富多彩的物種繁衍,大海,一樣是許多生物生息繁衍的搖籃啊,時間就使得這一過程越演越精彩。”
經理聽了笑著說,“說得很有理由,比起通常的道理來,你講得更加具有真知灼見,的確,任何事物有著存在于我們人類意識之外的自身的規律和價值,只是不同于被我們喜愛的那種最直觀的價值。”
薛如絲也笑了,說道,“這是千真萬確的!”
之后,她們去了波斯灣,去了古巴比倫王國和紅海,到了埃及的金字塔下。有一個晚上,她們就夜宿在尼羅河畔的一只游輪上,一邊聆聽著江心古老的謠曲,一邊欣賞著月光燈影交織在一起的水鄉澤國的美麗景象。那一刻她們感覺到是蕩舟在夜色迷人的秦淮河畔,好像聽了那邊細細的漿聲和歌女的《**花》的曲子,這時,她們有了思鄉的愁緒。
原來并非人的腳步走得越遠越好,在記憶的最深處,我們總會記得那口哺育了我們的故鄉的井,并且在長大以后的漫漫征途上它依然會給我們滋潤的感覺,尤其當我們背井離鄉遠在天涯海角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很容易觸動。心靈是一個非常巧妙而敏銳的組織,它很會比較兩種不同的感覺,尤其是當一個環境呈現出異常的陌生與獨特面貌時,它就會沉靜下來,一點一點地溶化著耳聞目睹的一些事情,然后被吸引的東西就會和心里已經存在的那些記憶與認識發生一連串的會引起人的情緒波動的反應,產生傷感,思念那些熟悉的環境。這就是為什么人的情感那么崇高,那么可愛,因為它就是心靈里的一滴自然純凈的雨露,是最善的一種思想,它總是纖塵不染。當然,不應該把一些被世俗和利欲熏心所污染的心理活動拿來到此相提并論。
旅行的道路在她們腳下無窮無盡的延伸,也呈現出無窮無盡的畫景和歷史文化的沉積。在她們經歷過太多地驚訝和簡直是夸大得讓人的幻想都會丟失的奇跡般的盛景后,她們心里的平靜就越來越和睿智與哲思聯系到了一起,它是一個人的一次蛻變,是思想的大成熟,以往那些常見而黯淡的觀點就漸漸失去了最后的光彩,達到了一種思想的境界與高度,對生命而言這是難能可貴的,但會因此把生命標榜得盡善盡美。
接下來的日子里,她們沿著撒哈拉沙漠的荒涼古道一路逶迤而行,那種視野沉寂的感覺讓人以為是在穿越一段古老的歷史,是在走過那條把前人的事跡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的那條因為風吹雨打而布滿青苔的幽幽巷道。偶爾也可以見到那種生長在沙地里的生命倔犟的小草與野花,對她們來說,在那種環境里這是相當珍貴的印象,也是一些完全能夠把人激勵的印象。
后來,她們進了地中海,到了西西里島,到了小亞細亞半島,到了希臘和羅馬,那場最古老的戰爭似乎還給她們留下了許多可以捕捉的細節,不過現代的繁榮已經非常濃密地掩飾了那些往事。
當然,她們也去了阿爾卑斯山,去了歌德和雨果的故鄉,也到了貝多芬的墳墓前,還親身經歷了巴士底獄那條連接著人間與地獄的在人類建筑史也是罕見的神秘地道,在那里她們確實不曾感覺到光明的存在,正如薛如絲所說的,“在這里,既見不到星星,也見不到月亮,更別說那個使整個世界光明的太陽了。”
不過能到那種環境中去體驗一下生活倒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每一個游客都是這么想,并且確實如此。可以說置身于巴士底獄的黑洞里,對光明的理解就會格外的深刻,所以我們應該同情一個盲人對哪怕是一天的光明的渴望,所以生活在錦\衣玉食中的人很少會愛惜盤中的每一粒糧食和每一塊膏脂,也很不會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但是她假若突然被饑餓困擾了兩天,人就會對食物充滿感激,并且加以愛惜。
因此可以說環境能使一個人的人生態度和思想觀念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個人能在不同的環境中保持正確的人生態度,它堪稱是一種巨大的成功,只有品性優良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也只有毅志和立場堅定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經過生活的苦難是一件好事,它會使人學會生活。
在萊茵河畔泛舟的一個日子,薛如絲突然感到身體有著厲害的不舒服。雖然這種反應隱隱約約地已經有了好一段時日,但是許許多多新鮮事兒與奇特的風景名勝完全使她沒有在意過它,但這一次她受不了,并伴隨著頭昏和惡心嘔吐,于是沿堤的所有風景在她的生命里被破壞了,甚至感覺到正在變冷的天氣也讓她難以忍受,她想要陽光明媚的春天了。
當然,薛如絲并不是身染疾病,她懷孕了,未來的希望已經在她的身體里生長,對她們而言自然是振奮人心的事。因為北方的天氣將會更加寒冷,將會更加讓她感到難受,她現在需要一個溫室,不再適合于長途跋涉和風餐露宿。
這樣她們沒有去到安徒生的故鄉,一樣沒有去見到海邊的那個給全世界千千萬萬的人的神秘啟蒙的可愛的美人魚,可是在青少年的時候,那里可是薛如絲夢寐以求的地方,是一個人生的夢想。
沒過幾天她們就回到了中國,回到了生養了她們的那片熱土。她們出去的時候,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是秋風颯颯,黃葉紛飛,時光就這樣在人的生命里不知不覺地完成了它的更替,快樂也好,痛苦也好,一樣一點一滴地被流逝,被風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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