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篝火旺盛,上百余只羊倒挂于烤架之上,酒香四溢于荒野。
王庭部落中除了来自于诸国四面八方的人,还有很多专程前来参加格慕慕大会的周边部落牧民,在火光映照下,酒香笼罩间,人们兴奋地谈论着白天看到的那些画面,争论着哪里的武士最有力量,或是谁的箭法最为精湛。
不知在何时,一个人影从唐营方向靠了过来,从移动速度和身体形态上可以看出,这人显得格外警惕和小心。
“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在营地外用木棍搭个图画,你怎么就能判定是自己人来了?万一是草原上那些顽童随意搭的怎么办?”宁缺看着对面那个男子说道。
营帐后虽然没有火光,但借着漫天繁星的光芒,依然可以隐约看到对方的面容和服饰,那是一个看上去极为老实的大唐骑兵。
那名唐军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眼眸中充斥着怀疑,似乎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拥有闲情逸志来说这些废话。
宁缺把手伸了过去,那名唐军把手伸了过来,两个人看似是要握手,只听着‘啪’的一声轻响,两块腰牌分毫不差的合在了一起。
借着微弱的星光,那名唐军看清楚了宁缺所执腰牌的纹路,表情骤然一变,连忙揖手行礼,压低声音,面带敬畏道:“没想到是大人亲自前来。”
“你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知道我就是大人。”宁缺笑着问道。
那名唐军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说道:“腰牌上写的很清楚,大人乃是处里的客卿,当然是卑职的大人。”
宁缺看了此人一眼,微微一惊询问道:“天枢处乃是修行衙门,可我看你身上没有一丝念力波动,难道说你已经晋入了洞玄境界?”
“卑职若是洞玄境强者,哪里还至于如此辛苦的来到荒原!”那名唐军呵呵一笑,解释道:“天枢处虽说负责管理修行者,但职员并不全是修行者,像卑职这样的普通人更多。”
宁缺离开碧水营深入荒原,起因便是因为国师李青山通过天枢处传来的那个消息,天枢处要配合他的行动,当然会想办法在王庭附近给他布置一个线人。
他看着对方道:“闲话少叙,说正事儿。”
唐军憨厚笑道:“大人想说闲话便说闲话,想说正事儿便说正事儿。”
宁缺微微一怔,心道:果然不愧是天枢处的成员,平日里大概是与那些修行者接触多了,竟没有一点普通人对修行者的敬畏谦恭,但他言行间却如此圆滑,这种态度用来对付修行者果然极为巧妙,遂直接询问道:“你知道我此行的任务吗?”
唐军摇头道:“不知道。”
宁缺微微点头,说道:“那就好,因为我要问的事情和任务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次倒是那名唐军怔住了,憨厚的面颊上流露出佩服的神情,心想果然不愧是身份尊贵的天枢处客卿,用朝廷力量办私事,这么无耻的要求居然也说的如此自然。
宁缺并未去管他在想什么,继续询问道:“唐营里面一共有多少人?”
“骑兵加辎重兵,还有一些杂役,大约在五百人左右。”
宁缺看着远方那旌旗飘扬,帐蓬密集的唐营,皱眉说道:“看营地规模不像只有这么点人!”
那名唐军解释道:“每人一骑三马,所以需要的地方比较大。”
“你对营地地情况掌握的怎么样?”宁缺这句话只是随口一问,心想数百骑的唐营,对方表面身份只是一个普通骑兵,又哪里能掌握完全。
然而让他没有意料到的是:这名唐军骑兵身为天枢处安插在东北边军里的钉子,平日间要做的事情就是观察唐营里的任何动静,所以听着他的问话,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道:“能够基本掌握。”
宁缺看了他一眼,心想运气倒是不错,当即询问道:“营地在最近这五天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比如有没有什么受伤的骑兵,或者是将军?”
“没有。”那名唐兵想了想,摇头叹道。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食物药品这些后勤供应,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唐兵正准备回答没有,忽然间他想到一件事情,拧着眉尖仔细回忆,思考了一段时间,说道:”确实有些情况,似乎某处帐篷内的食物消耗比平时多了不少,这倒是不足奇,但营内的药品存量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不待宁缺继续发问,他主动补充道:“随军药物是处里的重点监控范围,所以我觉得有些问题,那些无缘无故消耗的药物,除了止血生肌的伤药之外,就是去热定神的一些散剂,可这些天应该用不到这些药物。”
听着这番话,宁缺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知道自己的猜测似乎走对了方向,他望着灯火通明的唐营问道:“那处帐篷在哪里?能不能弄清楚里面都有什么人?”
“这次护送舒将军入荒原的三百骑兵,全部都来自于土阳城,那处帐篷是东边北军某偏将的军帐,戒备森严,像我这样的普通骑兵根本无法靠近。”
宁缺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在连绵不绝地营帐中缓慢扫过,似乎想要看到军帐,遂道:“如此戒备森严,有没有什么方法偷偷溜进去看一眼?”
那名唐兵想都没有想,直接摇头,说道:“除非硬闯。”
紧接着他看着宁缺的神色,极为认真地补充道:“大人,虽然您是尊敬的客卿大人,境界实力也是强大无比,但若强闯军营只怕也会有些问题,就算您能闯进去,营地里肯定也会死不少人,事后怎么向朝廷交代?”
没有办法偷溜进去,那便只有硬闯一条路可以走,然而他现在虽然已经是书院的学生,但骨子里其实还是把自己视作为帝国军队的一分子,要和那些同袍拔剑相向,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主动选择,所以只好另想办法。
趁着夜深人静星辰变稀之际,那名天枢处安插在东边北军里的家伙悄悄溜回唐营,这里便只剩下了宁缺一个人。
寒冷的地面上倒卧着稀疏的黄草,宁缺躺在疏草之上,看着头顶夜穹里上镶着的星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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