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沈良奕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被这个消息痛击的几乎绝望,他脸上越难以置信,那种所谋达成的快感就越令她愉悦。
沈良奕不断重复,“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萧景后来知道了全部真相,即使真相残酷是沈良奕一手策划,她也只能以这样的形式报复他,“这就是我的孩子,当然,也是你的。”
在那个痛苦异常的夜里,被陌生的产婆围着的不安全的情况下,她早产,失血过多而陷入混沌之中时,明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挣扎着睁开眼,却只看到产婆匆匆包裹孩子而后奔门而去的背影。
她一人在血淋淋的床上心如死灰,肚子里的动静却依旧没有消失,疼痛让她知道事情还未完,便以超强的毅力自行产下了第二个孩子,那个孩子似乎也得了她的毅力,在早产的情况下,竟然活了下来。
乳娘在半个时辰之后才回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惊叫连连,匆匆挽救虚弱的快要死掉的萧景,而后欲吩咐婢女去请将军。
萧景拉住了她,用所剩无几的力气说道:“不要告诉他,准备马车,我们连夜回宫。”
她有一种可怕的直觉,后来被证实直觉是真。
那时沈良奕被章宜和齐文的背叛激的怒发冲冠,并没有顾得上萧景,才让她死里逃生,抚养活了此刻的小孩。
“她小名叫宝儿,三年前在扶摇客栈早产生下,我怕她养不活,所以那时才不辞而别连夜走了,小心翼翼养了三年才稍微健康点,趁着总算太平了的时候,我才敢把她带来给你看,你不会怪我吧?”
沈良奕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撑着栏杆,目光落在萧景抱着的孩子上,妄图找出线索来拆穿萧景的连篇谎话。
可他越看就越失望,那孩子遗传了他的丹凤眼,这是沈氏一族的标志,是那么像他。
萧景靠近沈良奕,对怀里的孩子说道,“宝儿,这是爹爹,快摸摸他。”
一只小手听话地靠近沈良奕的脸颊,却被惊惧的沈良奕一把打开,而后,脆生生的啼哭响起,一声一声,钻进了他的脑子,叫他心脏抽抽般的疼!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的背叛成了活生生的证据,以后该如何见他的薇薇?
沈良奕不顾那小儿的啼哭,如同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可不管他逃到哪里,那小孩的影子就跟着他到哪里,在灯火照出的阴影里,在他思念范南风时冒出来,最终闯进了他的梦里,让他惊慌失措惊醒。
沈良奕躲着尽量不与萧景见面,可小孩在营里肆无忌惮闯荡,一不小心就闯进了沈良奕的营帐。
堆放沙盘的书桌上乱糟糟放了很多书籍,正中的沙盘插着制定战术时的小旗帜,旗杆在晒进来的日头照耀下微微炫光,吸引了小孩子的注意力。
攀爬中蹬落立在一旁的架子上的油灯,即使没有点燃,那灯油也在特制的容器里留存温度,浇在身上也会留下痕迹。
这一幕被沈良奕恰巧碰上,不知是教养使然还是别的什么,他下意识冲过去捞起孩子,把她抱着脱离了危险。
小孩受了惊吓,小手攀在沈良奕的脖子上怎么都不放开,持续不断的哭声让萧景循声赶来,沈良奕就像做错了事,有点窘迫地站在那里,“不是我。”
虽然是意外,可沈良奕抱着孩子的画面,和他一改往日冷淡而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都叫萧景看到了希望。
或许孩子,能真正让沈良奕转变。
她抓住这个机会,想方设法让小孩与沈良奕接触,毕竟是有血缘纽带,最初的害怕过后,小孩变得越来越粘人,沈良奕走到哪里,她都要跟到哪里。
并非本意的拥抱和逗哄越来越频繁,明显感受到沈良奕的在意变多之时,萧景见机行事,最终放出了大招——她找来死侍,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做了一出刺杀母女的戏码。
萧氏的天下只剩下一对母女,暗怀鬼胎的人自然很多,刺杀并不会叫人怀疑,她又在此情况下,用亲生女儿的哮喘做诱饵,让沈良奕亲眼看到因为他而早产的骨肉受病痛折磨的样子,试图激起他的感情。
不管那感情是愧疚,还是仅仅只是身为将军而保护君主的责任。
最终,她的计谋奏效了。
*
大混战停止之后的一年,范南风都蜗居在荒漠以北,她有足够的耐心,可聂语修没有。
自从逃出萧国与她汇合,他在这荒漠中住了第四年,跟随着大好机会一同流失的还有他的耐心,用了四年的时间亲自搜查,仍旧没有找到范南风的藏兵之地。
眼看着萧国休养生息了一年,挫伤的元气在慢慢恢复,聂语修等不及了,闯进照金人层层把守的部落深处,情绪激动对范南风道:“你到底要等到....”
他的声音因惊讶而弱了几分,范南风此刻背对着他,一声战甲披身,手握铁剑,两个侍从正在替她整理披风。
很快她转了过来,英姿飒爽的样子叫聂语修眼睛也跟着睁大几分,剩下的话就像从嗓子里挤出来:“....什么时候。”
范南风笑了笑,示意聂语修去看他的斜后方,那里立着同样由照金人制出的战甲,尺寸正合他。
“就是现在。”范南风的声音里带着笃定,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道:“穿上它,我们今天就攻城。”
帐外等着两匹骏马,范南风骑上一匹,聂语修也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朝荒漠深处行进,翻过一个小沙包,她在第二个沙包顶停了下来。
聂语修追上他,问询目光从她的身上后知后觉看下地面。
微风吹起沙尘,沙包陷落之处,整整齐齐站着持兵穿甲的方队,黑压压的一片,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精兵!
聂语修一时说不出话,而范南风却铿锵有力对他们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起你们帮我拿下萧国,我便遵守我的诺言,把无主之城赠与你们,让你们复国在望。”
聂语修难以置信转头看她,即使压低的声音透露出焦急,也没有拦住范南风,她继续用有力的声音,做出发前最后的游说:“为了重振你们的国,为了找回你们昔日的辉煌,为了让你们子孙后代不再居住荒漠,你们要听我命令,要有牺牲的觉悟,要视死如归,助我拿下萧国,你们想要哪块地方哪块地方就是你们的。”
士气因此高涨不歇,聂语修看她并不像说假话,更是心急如焚。
他要的是萧国改姓聂,而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聂语修之后的尝试并没有让她回心转意,便把主意打在了照金遗族公主身上。
庞大的队伍走走停停,跋涉三个月之久,到了边境再分工协作,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渗透进各个城地,攻击选在一个平常的清晨开始,搅了所有萧国人的梦!
此时的萧国没有还手之力,范南风很快踏入安阳、靠近王宫,用削铁如泥的铁刃杀进城门,到处在找萧景的影子。
兰辽殿是她第一个闯进去的地方,战事来的突然,慌张的宫人四下逃散,一个宫人抱着小孩在逃跑中摔倒,她没有率先爬起,而是对小孩说道,“小公主,快跑!”
那声不大不小的提醒钻进了范南风的耳朵,她很快明白过来这称谓和萧景的关系,复仇的怒火蒙蔽了她的理智,叫她连小孩也不放过。
乱糟糟的背景中,范南风逆流而上,势要抓住无辜的小孩。
同样逆行闯进混乱的沈良奕,此时也恰恰赶来,在敌方魔爪要抓住孩子之际,他用捡起的石头做暗器,瞄准并打开了范南风的手。
久别重逢的这一眼,让她竟片刻失神。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发之前明明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只做假驸马别做真将军,无视她挑起的战争而提前逃离,安心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与她重遇,从一路攻城一路顺利的情况来看他收到了她的消息,却明明收到了消息,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借助这短暂的机会沈良奕抱住了孩子,并快速蒙上她的眼睛,他没有恋战,而是带着孩子要走,只砍杀挡路的敌军,靠的范南风越来越近。
范南风不免想,他还是老样子啊,在这般情况下还细心蒙住小孩的眼睛,防止看到血腥的场面而留下阴影。
那为什么这份细心不用在她身上,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当做敌人而冷剑刺过来的对手,是他曾经的爱人?
滴血的剑尖离她的喉咙只余一寸时范南风才幡然醒悟,她逃开了沈良奕的攻击,却没有给沈良奕让路。
迅速又果断的沈良奕没有意识到这个敌人不同于其他人的反应,见他的攻击失效,很快又补上一剑。
沈良奕的狠劲要置她于死地,范南风同样发起狠来,却是带着埋怨的狠,她怨他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关的孩子与她兵戎相见。
抱着孩子的沈良奕处处受掣,短暂的交锋让他知道面前的人有很强的实力,他边打边退把范南风引到无人的小园,寻机把小孩放在安全的后方,才敞开了与范南风厮杀。
两个人打的忘乎所以难舍难分,直到聂语修带来的人马发现了小园,小孩受了惊吓,稚嫩的声音在沈良奕后方大叫了一声,“爹爹!爹爹!”
短短的两个字带来的暴击让范南风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停下了反击,而被喊声怔住的沈良奕快速回头确认小孩是否安全,再快速转回,抓住了这个范南风失神的瞬间,剑刃刺进了她的胸前。
聂语修的呼喊紧跟着升起,他叫了一声‘薇薇’,提醒她危险,但为时晚矣,沈良奕的剑刺穿她的后背,两个人因此离得很近。
“薇薇!”
聂语修喊出的名字也钻进了沈良奕的耳朵,就像是初次听闻父亲死亡的消息一样,他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脸变得扭曲起来,握剑的手开始抖抖索索,似乎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这个容貌完全就是陌生人的女子,怎么会是他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的薇薇!!
沈良奕的眼睛里,印着的是范南风真正的脸,那脸的嘴角挂着殷红的血,却一直在冲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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