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一辆马车停在盛家。
出来迎接的,正是已身怀六甲的阿旦。
“夫人,是位公子哥。”婢女搀扶着行动不便的阿旦,阿旦双目失明,并不知道此行来人正是顾南舒的亲弟,顾善元。
“呀,夫人。”
顾善元从马车上下来,身上的伤并没有痊愈,婢女没见过这些场合,不禁惊呼道。
“何事?”阿旦皱着眉,呵斥道。
此时,她整个人看起来,要比以往更成熟,脸上褪去了稚嫩,教训起人来,也有了当家主母的范。
顾善元一眼便认出了阿旦,扯着干裂的唇喊道:“盛夫人。”
“你是?”听闻声音,阿旦似乎分辨不出来是何人。
“我是顾家人。”
“阿叔的亲弟?”阿旦不太确认。
“正是……咳咳。”顾善元刚开口,喉头突然一阵干痒,捂着胸口,张口便吐出一口乌黑的血。
紧接着便是两眼一黑,晕倒在盛家门口。
他已经撑不住了,一路上,他也是拼尽了全力,才能撑到江南,不然他早已放弃了。
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
顾善元较于之前要更虚弱。
“你是善元?”盛非不常见到顾善元,并不是很熟悉。
顾善元轻轻点头,将怀中的信交放于盛非手中,道:“大哥怕他们在天子的寿辰那日起兵,特意让我前来通知盛非哥。”
盛非打开信,信中一如善元说的一样,“你身受重伤,情况不容乐观,我已让大夫将你的伤重新上了药,不日便能好转。善元,你这路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顾善元喉咙滚动,随后才道:“我在前来的路上,碰到了他们派来的杀手,险些将我杀死,若不是我命大,被渔民救了,不然我也到不了你这。盛非哥,事情不容乐观,一定要尽快去帮我大哥。他们既然敢直接对我下手,想必已经策划好了。”
盛非很赞同善元所说的,只是,他这一去不知道要去多久,如今家中还有他身怀六甲的娘子。
见他沉默,顾善元也不好再说。
前路凶险茫茫,若是换成他,他也未必能敢舍下。
“善元,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哥,只是……”说到这,盛非的目光闪了闪,接着又道:“你给我点时间,我需要交代一些事,才能与你一同前往。”
“盛非哥,抱歉,让你如此为难。”顾善元低着头,歉意道。
“无妨,你且先安心养伤,最迟这两日。”
顾善元点头:“恩。”
深夜。
盛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还是阿旦一下子便察觉到盛非不对劲。
“阿非,有心事?”她开口问道。
盛非沉默不语,只传来他低沉的呼吸声,随即才道:“阿旦,可能我接下来的日子不会留在江南。”
阿旦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右眼跳的即快,她很快便想到了今日阿叔派来的亲弟,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可是阿叔发生了何事。”
“恩,他派善元过来,是因为京安城将要发生一件大事,甚至会危机阿叔他们。”
“相公。”阿旦一紧张,就会抓紧他的手,她一手抓着盛非,一手摸着肚子,细语道:“可是要去很久,再过不久我们的孩儿便要出生了。”
她说得即轻,让他内心又一番挣扎。
“大概三四个月吧。”其实这也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推算的。
阿旦不再接话,沉默许久。
半晌,才道:“相公,一定要安全回来,我和孩儿都会等着你回来的。”
她双手抚上渐渐变大的肚子,目光变得异常的温和,散发着浓郁地母爱。
“我会。”盛非只觉得喉咙一顿苦涩,久久不能散去。
“相公,我想给我们的孩子先取好名字,如何。”
手臂上传来熟悉的暖意,盛非的目光不禁柔了下来,轻抚着她的圆润的脸,“恩。”
“那我们该给他取什么名字。”阿旦不像他们饱腹诗书,只能将取名这事交给盛非。
“平安。”盛非很早之前便想好了名字,如今在这种战乱时期,他不求自己的孩儿强过别人,只求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便好。
“平安……”阿旦念了几遍,忽然笑开颜,“好听,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恩。”也许今夜,便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最后一面。
“阿旦,我想将你送到师父那儿去。”
“好。”阿旦不敢给他造成困扰,对他的吩咐,她都一一遵从。
“将你托给师父,我也好安心,明日我会将稳婆等人派往师父那,你只需在那安心养胎便好,直到孩子出生。”
盛非所担忧的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他们能查到善元的踪迹,也总有一天会查到他们这来,阿旦大着肚子,轻而易举便会落入他们手中。
若是将她托付给师父,至少会比在盛家安全许多。
师父身边不少武功高强的人,他们也绝不会去轻易去惹怒。
“相公,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这是阿旦第二次强调,她恨不得自己能陪伴在他身后,如今,她不能在成为他的累赘。
一想到夫妻二人将要有一段时间见不着面,两人内心也是一番酸楚。
此时两人都没在出声,房间内,一片安寂。
第二日。
盛非一早便起来开始安排,接近午时,阿旦才缓缓醒来。
“相公。”阿旦一想到他等会便要离开,不禁难过起来。
声音透着丝丝不舍。
“恩。”
别说她不舍,若不是不得已,他怎么会离开她。
“走吧,小香。”阿旦平复心情,抹出让人安心的笑:“相公,出门在外,可要事事小心。”
“好。”盛非低头,轻吻在她额头上:“娘子,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恩。”
一番告别,直至他眼中再也看不见载着阿旦的那辆马车,他才收回目光,对着身旁人下令道:“卫扶,盛家便交给你打理,挑选一批新人,切记不要泄露了夫人的消息。”
卫夫敛着双眸,“是。”
“马车可都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公子可以即刻出发。”
“恩。”盛非挥手,将心中的不悦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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