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顶着墨西利亚斯山腰间吹起的狂风,驻马向着远处看去。
乔伊斯恩多克,帝国首都,古代鲁克王国的所在地。
它是古早时代人类世界的中心,是人类文明最后也最坚固的堡垒,在这座城市外埋葬了不知多少强大异族的尸体,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街区,曾经便可能是某个传奇故事的舞台。
千年的发展,这座伟大的城市不断舒展自己的身体,它占据了整片广阔的平原,将玛莎之泪吸收进身体成为城市的城中湖泊,将整座绵延数万公里的墨西利亚斯山脉化为自己的城墙,称其为“天国之门”、“帝国壁垒”。
数千万人生活在这座城市中。
由青石板铺成的各条主道路中,巨大的驮兽低垂着头颅在佩戴号角徽章的士兵看管下默默前进。来往的商队与行人有序排成一个个队列,他们从各个关卡进入,随即消融在这座城市的怀抱中。兽人、地精、野兽人、半身人,在这里可以看到世界上几乎所有种族的生物,他们穿着考究的服装像是普通人类一样生活在这里,与自己远在天边的同族没有任何相似。
田园、牧场、山脉、湖泊……乔伊斯恩多克灰白的建筑色调内不乏这些绿色的身影。而在城市的最中心,一片纯白的建筑群挺立在灰白中,高耸的塔尖上人影闪过,那是天使在飞舞。
天空中一片陆地悬浮于云朵之上,其上遍布着宏伟的建筑与宫殿,一道水流从陆地尽端落入下方的赫尔大教堂内,神秘的光辉在宫殿上闪烁,从山腰向上看去还能看到一个个人影,在祈祷在歌唱。
卡门的居所——天堂,可见不可入的圣地。
多隆深吸一口气,默默双手握拳抵于额头上。
他在祈祷,无论是否为卡门信徒,在看到这被称为“天堂”的奇观时都会默默停下,向卡门献上自己衷心的崇敬。
与多隆随行而来的只有八名泰诺拉来的护送士兵,洛斯维斯兽灾的消息已经在各种手段下传到了皇帝耳边,多隆这次便是收到皇帝的召见前去进行具体的汇报。
以及接受处罚。
多隆很清楚这一点,洛斯维斯沦陷,作为总督的马奇家必然会受到处罚,八名士兵与其说是护送倒不如说是看押。
情况紧急,这支队伍并没有绕行走宽敞平整的帝国大道,从鲁克巨门进入帝都,而是直接穿过墨西利亚斯山脉。
墨西利亚斯山脉没有修建道路,只有一条条由人踩出来的泥土小径。
小队骑在马上小心前进,半天后一座堡垒出现在前面。
石块垒起来的城墙上,身穿金红色罩袍的军人拦下他们,确认身份后一支十二人的小队跟着他们继续向前,直到下一处堡垒才返回,接着一支新的队伍继续跟着几人前进。
如此反复,等到从第四座堡垒穿过,高耸的帝都城墙出现在眼前。
城墙口的骑士队长确认过身份证明与任务契约书没有问题后,解下腰间的号角吹奏。
轰隆隆!
铁链搅动,一道由铁与铜铸就的大门缓缓打开,几人从落下的吊桥上通过,这才算是彻底进入帝都内。
大门打开,一支身穿简便盔甲,披着包裹住半边身子白底金色披风的阿克莱队伍走了过来,接下来它们将接替军人们的任务,一路带领多隆前往帝都内。
与洛斯维斯那样的偏远地区不同,每一年帝国政府都会与阿克莱公会签署《防务协定契约》,将帝都内的防务与巡逻全都交由阿克莱公会负责。
多隆在伽古拉也跟随父亲签署过同样的契约,只是伽古拉城内的阿克莱成员数量没法完全支撑起城市的需求,因此才会额外建立城市治安巡逻队。
“嘿,哥们,哪儿人?怎么从墨西利亚斯山脉过来?”
骑马和多隆并排行走的是一个不大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总是不自觉转来转去,对于这支队伍很是好奇。
“任务。”多隆并不想多说话,简单吐出两个字便沉默不言。
“哇,好厉害的样子……”少年眼睛闪了闪,没有因为多隆冷淡的态度而沮丧依旧热情不减。
“我叫霍索恩,霍索恩·奎克,马恩骑士学院的学员。”
看着霍索恩的样子,多隆不由想到自己的弟弟,脸色慢慢柔和下来。
“多隆·马奇。”
“贵族。”
····················
两天后。
密林村一间地下室,桌子上的两盏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只余下一旁燃烧至浅浅一层的油灯。
火苗在这无风的地下室内动了动,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桌子边缘堆满了书籍与手记,正中心摆放着一个银质桌角的小桌子,而这桌子上只有一样东西,那是一把刀柄部位被纤细藤苗包裹沾染了两滴血液的手术刀。
莫名的感应下,藤苗向前延伸,藤苗的尖端伸入一滴血液中,血液瞬间干涸,藤苗上一道微微的红光闪过,随即猛地卷曲成长开出了一朵足有一人高的花朵。
花朵张开,从花蕊中心一个满身绿色粘液的赤裸男人跌落在地。
“咳!咳!呕……咳咳!”
男人抬起头来,微弱的灯火下露出一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他的左眼眶内没有眼珠,隐隐能够看到有东西在蠕动着,正是马修医生。
“那个疯子……唔…呕…”
马修趴在地上干呕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他没有等自己彻底适应,随手从旁边的衣柜内取出一件灰色长袍披上,又从柜子最里面拿出一个银盒子。
马修伸出手指在盒子上连续按下几个机关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片翠绿的叶子,叶子上带着一滴水珠,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息瞬间弥漫在屋子内。叶子刚一接触空气便肉眼可见地开始泛黄枯萎,那滴水珠也开始慢慢消散蒸发。
马修没有犹豫,张嘴将这片奇异的叶子吞入腹中,与此同时他的左眼内蠕动的枝条纷纷收敛,一朵紫色的花朵从他的眼窝内盛开,转瞬便长成手掌大小。
马修伸手将这朵紫花从眼眶内摘下,又拿起一旁的手术刀,他将手术刀倾斜而下,那滴鲜红的血液顺着刀柄滑下聚集在手术刀的底端。
“夫人。”马修的脸上带上了深深的迷醉,他像是看着梦中情人般看着手中的紫花。
“你是那样的美丽,一朵带刺得玫瑰,第一次靠近你我便失去了我的眼睛。”
“现在,我终于可以抚摸你,呵护你……”
他的脸皮疯狂抖动着,呼吸逐渐急促,粗犷的呼吸声像是老旧风箱一般,将那勉力支撑的油灯都吹熄了。
“爱你……”
黑暗中,说完这个词语之后,马修脸色潮红,身体轻轻痉挛,像是宣泄后的疲惫,两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他带着癫狂的神色,将紫花凑到了手术刀下,花朵自发向着那滴血液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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