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计划吗?”
苇名真一面无表情的捡起一段水草,从怀里拿出一张湿巾纸把它包裹住,准备拿回去让万能的铃木奈央看看。他头也不回地问身后把手背在脑后的萝莉,他是第一次来做这样的事情,对流程不太清楚。
虽然很在意这件事,但现在还是听麻生恋指挥比较好。
“没有,上楼抓住干掉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苇名真一站起身,这和他印象中的祓魔不太一样。
“就这么简单。”
麻生恋嫌恶地捏捏鼻子,她非常讨厌这种海腥味。如果不是舍不得嘴里的棒棒糖,早就呕出来了。少女越过苇名真一率先走了上去,路过的时候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
“对自己的力量有点认知好不好。”
只是她个子很矮,拍苇名真一肩膀的时候还得举起手,动作有些滑稽。
“对付这种小妖怪还需要准备什么,正面莽就完了啊,你也太看得起它了吧。”
她打了个响指,青色的光辉笼罩住二人。苇名真一感觉自己的速度变快了许多,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睡了个好觉后醒来,每一根神经都在雀跃;又或者脱下轮滑鞋的瞬间,整个人都轻盈无比。
他随意挥了挥手,用呼吸计量了一下,不是错觉,确实快了很多。
“夜叉之神业的效果,可以给物或人加持夜叉之力。‘轻捷’的感觉如何?”
“很棒。”
“修罗之神业也有相应的力量,不过你的神业用得太粗糙了,修罗在梵语里是‘天’,阿修罗是‘否天’,你的力量应该也与此有关。”
麻生恋重新把手背回脑后,嘴里的棒棒糖随着她说话一翘一翘。
“我该怎么做?”
“去问修罗。”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过先把那东西抓住再说。”
话虽这么说,但那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妖怪究竟是什么时候上去的?现在还在没在上面?谁也不知道。整间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阳光也没有声音,苇名真一跟着麻生恋缓步寻着水渍走了上去。
她走得很随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有东西偷袭。屋子里阴暗潮湿得看起来像恐怖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对她没有一点影响,就像在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两人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水渍到这里就止住了。
麻生恋看着门把手上绿色的粘液,死活下不去手,她后退一步,示意苇名真一来。然而这种恶心的东西苇名真一也不想碰。他十分干脆地踢开门,仿佛在太阳底下焗了不知道多久的鲱鱼罐头打开的瞬间,来自空气就像被舰炮射出去的炮弹般轰击在没有一点点防备的苇名真一脸上。
他从未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这种东西上栽跟头,就像走在路边踩滑后跌进茅坑一样倒霉。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就算是他也没能忍住,趴在墙边把中午的东西都倒腾了出来。
麻生恋淡定地从怀中取出餐巾纸裹成团堵住鼻子,即便如此,那极强的穿透力还是令她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隔断,为整个屋子蒙上一成血红色的光辉。有着屎绿色,光滑如鸡蛋清一般的皮肤的生物正趴在怀孕的女人身下,似乎是在做些什么。房间里的湿度很高,地板和墙上都铺上了一层黏糊糊的液体。
这层膜隔绝了声音,不然被绑在床上的女人那撕心裂肺的叫喊早该在楼下就听到了。
“混蛋!”
青色的光一闪而逝。
不知何时出现在麻生恋手中的青色太刀刺穿了河童的身体,将它钉在墙上。在做到那个动作的同时,白色的短刀还切落了窗帘。
从她出手到阳光驱散屋内的黑暗,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甚至墙上挂钟的秒针都没来得及跳动。如果苇名真一是普通人的话,根本连她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吧。只会觉得眼前一花,世界就好似经过劣质剪辑的电影一样跳帧到战斗结束的画面。
落在地上的胎儿散发出不详的黑气,脐带还连接着母体,污血在胎儿身下化开,不消一会儿就形成一个不大的血池。在阳光下好似冰块一样蒸发升腾。
“接生?”
苇名真一眯起眼睛,看了看地上的婴儿又看了看墙上的河童。最后目光落在昏死过去的女人脸上。
不,并不是昏死过去。
她真的死了。
生命力沿着未被剪断的脐带被胎儿抽走,皮肤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黑发变得花白,然后根根脱落。
“响子……”
男人的呢喃在走廊上响起,赤井玄竟是跟了进来,明明在门外的时候都还那副怂样。他仿佛失了魂一样越过站在门口的少年,伸出手向着床边摸去,嘴里不停呼喊着她的名字。
“别过去!”
苇名真一喝道,但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女人的嘴咬穿男人的脖子,鲜血浸湿了西装。赤井玄的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拉风箱般的声音,勉强能听出来是她的名字,滚烫的泪水落在她身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她,到死也没松开。
男人的瞳孔开始溃散,显然是领了便当。
苇名真一叹了声,其实也不是来不及,理论上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挡在他和杀死他的女人中间。但他什么都没做。苇名真一看了眼把河童钉在墙上的麻生恋,比河童小只许多的夜叉萝莉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如果想阻止的话,她能比他更快的。
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出手,或许是都看到了那个男人眼中的死志?
即使这里救下他,他也会在不久后跳楼或者卧轨。在看到妻子死掉的那一刻赤井玄就已经死了。苇名真一回想起咖啡厅里他在两人面前讲的那段声情并茂的故事,或许这家伙是真的爱他的第二任老婆,又或者是无法忍受幸福的生活再一次被打碎,又要回到当初那种赌博欠债之后颠沛流离的日子?
具体原因他不会知道。
人死如灯灭。
他默哀了一瞬。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要让他因为这个名为赤井玄的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的死有点什么感触,又或者挤出几滴眼泪,他是做不到的。或许宝藏院将也在这儿的话会好一点,至少能超度一下这对夫妻。
麻生恋同样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因为委托人挂了,这单算是打白工没人给钱而有点不开心。
早知道先救下来也好。
地上的胎儿站了起来,没人能搞懂刚出生、脐带都还没断掉的胎儿是怎么站起来的。黑红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紫青,它像个二三岁大的孩子一样看着地上的两人欢快地拍手,苇名真一甚至能在那张五官都还没长全的脸上看出笑意。
趴在地上的赤井玄和响子被黑色的污血沾上,好似提线木偶般随着一起爬起,垂着头和手,一步一步地走到婴儿身边。
女人抱起它,而男人则站在两人前面,好似真的一家三口。
相当诡异的画面。
不过它拍着拍着就停下了,歪着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苇名真一和墙边钉住河童的麻生恋。
河童还在挣扎,绿色的长着蹼的四肢不停挥舞,一会儿握住刀想拔出来,一会儿伸出手想抓住麻生恋,鸟喙一样的嘴巴不停开合,发出难听的声音。但无论如何,刺穿它胸口的太刀纹丝不动,甚至她都不屑于看它一眼,只是和苇名真一一样冷冷地看着那个婴孩。
妖婴忽然颤抖起来,刚诞生的它灵智不高,但灵感很强。在那双青色的与赤色的眼里,它看到了令它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恐怖之物。它眼中的世界一阵恍惚,好似站在那里的不是少年与少女,而是修罗和夜叉,但下一瞬间,一切又恢复如初。
它本能地尖叫,诞生后的第一声啼哭夹杂着污秽的血气和怨气,可以让法器蒙层,让愿力失效。如果今天来这里的是普通的神官说不定还真着了道,轻则修为尽失重则灵魂都会堕落,这只河童背后之人费尽心思做出来的妖婴哪儿有那么简单。
但无论是苇名真一还是麻生恋都不是普通人,只能说造化弄人,神业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事物之一,业力缠身的二人除了觉得这哭声很烦以外并没有别的感受。
“河童留下我问点话,这恶心东西你拿个主意。”
苇名真一不耐烦地开口。
麻生恋点点头,缠绕着夜叉业力的白色短刀化作闪电,穿透血雾,刺穿婴儿的眉心。干净利落的一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它连最后的哀嚎都没发出,挡在它面前的两具傀儡也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只见声音戛然而止,白刀倒射回她手里,战斗便结束了。
都不用苇名真一出手,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光是麻生恋的存在都不是这两只妖怪能够抵挡的。
他正准备向河童走过去。还没迈开步,赤井玄和响子忽然咆哮着向着二人冲来,又在下一秒被业火吞没,瞬间化为灰烬。
苇名真一皱着眉。
落地上的婴孩哀嚎着,被白刃刺穿的伤口鼓出一个又一个的肉包。
“?”
麻生恋并没料到刚刚那一下竟没杀死那东西。似乎是赌气,她抽出插在河童胸口的刀,青白二色的流光化作剑刃的风暴,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肆虐。风暴持续了不到一秒,还没等河童滑落在地,青色的刀刃又重重地把它重新钉了回去。
刀身发出畅快的刀鸣,但那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婴孩没有如她想的那样被斩成粉末,而是变成了一块又如心脏般鼓动的肉瘤子,肉瘤子鼓动着缩小,渐渐又变回原本婴孩的形状。
“又是不死?”
熟悉的感觉让苇名真一笑了起来,今天的收获还真是丰富。他忽然转向墙上的河童,为这个奇怪的婴孩接生的它显然是知道些东西的。
少年的眼中燃烧着赤炎,如同盯上猎物的猛虎。
“很好,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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