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老牌强队,即使樱兰今年纸面实力再拉胯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瓷的。但也不排除忽然窜出来一匹黑得流油的黑马,拿知名队伍里纸面实力最弱的樱兰开刀,以图一举成名。
比如北海道札幌筱路高等学校。
苇名真一旁边的小团体又发出一阵欢呼,他们是来自北海道的应援亲友团——好位置都被人更多的高校专业应援队抢走了,他们只能来这种角落里。
就在场下,樱兰和筱路的擂台上身为中坚的二年级女生在焦灼的对战中棋差一招,终被对方的前锋强打成功一穿三,连斩剑道部前锋次峰中坚三员猛将,直接来到副将苇名惠面前。
在第一日的对局中这样的连斩可不多见,而且还是在面对樱兰这样前两年的强队,质量那是没得说的。
大屏幕已经放上了胜利者的特写,这位来自北海道的姑娘有着北海道人特有的豪爽,沾满汗水的宽大额头给人相当的好感。或许是又一场胜利十分开心的缘故,笑得颇有感染力,让目睹了全程的苇名真一也忍不住为她鼓掌。
运动就是这样,在真正开始对战之前,胜负尚未可知。
不少记者都注意到了这边,虽是大海选第一天,赛程安排和对抗强度都不高,还没到真正的重头戏,但这样的表现也足以让他们记上一笔了。一时间就连一号种子翔凛高校那边的关注都少了许多。
如果真能在海选把樱兰淘汰出去的话,恐怕会成为这次玉龙旗最大的黑天鹅事件。
而这位名叫古川铃子的女孩子也会一战成名,即便没能带领队伍走到最后,也能够在人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最重要的是,她才一年级!
又一个天才。
“有意思。”
源义辉摸了摸下巴,看着休息区自己妹妹的表情有点心疼。
这是樱兰今天的第四局对战,前三局的对手都比较菜,最强打到中坚就打不动了。身为战术指导的源步美本以为惠能够一直藏到很后面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要迎来她的初战了。虽然对惠的实力有十足的信心,但在这种时候心中难免会忐忑。
反而是苇名真一坐在观众席上老神在在,仿佛接下来要上场的根本不是他妹妹一样。
“还是太年轻,太简单,有些时候有点稚嫩,需要学习一个。”
苇名真一评价道。这姑娘算是能给他留下一点印象,但也仅此而已了,他连人名字都记不住。
“确实,体力这些硬性因素先不谈,步法和剑路都有不小的破绽,很轻易就被人取了中线。事实上要不是刚刚那姑娘脚踝好像出了点问题,这第三场的结果都还不好说。”
源义辉稍微分析了一下。
虽然隔着老大远,但樱兰这边担任中坚的女孩子在战斗时的踉跄和步法问题都被台上的两人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场对局也因为对方连战两场体力和判断力下降,算是五五开。这也是玉龙旗的魅力所在,体力不是无限的,。
“大概是什么流派?”
“很明显的新阴流,真一君你对这方面似乎没什么研究?”
“没,我不懂剑道。”
这是实话,苇名真一确实不懂剑道。
两人的音量十分平常,在疯狂的应援声浪中就像流入大海的小溪,稍微远一点就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但观众席比较拥挤,即便两人的声音并不大,还是被旁边的人听了去。
“你行你上啊!”
有人叫骂道,看位置是筱路的应援团里的高中生。
苇名真一笑了笑,没有回话。议论别人被别人的支持者听到什么的,被说两句也是很正常的事,他还犯不着和对方较真,否则又是没完没了的扯皮。倒是源义辉捂着嘴偷笑,苇名真一的实力他是知道的……
真要让这怪物去和这些女子高中生打,恐怕全部一起上还不够他一个人砍的。
……
“没事吧,松本学姐?”
换好衣服的惠关切地问道,对手还蹲踞在台上等她,下一战便是她的初战。
女孩子们都围了上去,负责后勤的男子组那边分过来的人帮忙给她的足部缠上纱布,用担架抬了下去。后续如果治疗效果并不理想的话,恐怕就要让一年级的替补北原秋奈作为首发中坚登场了。
“没事,惠酱……加油!”
说着那位二年级的学姐忽然嘶地叫出了声,大概是碰到疼的地方了。剑道的练习里有震足这样的动作,是一种伴随着跺脚的发力技巧。如果练习不当让脚部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
“部长……”
看着源步美走了过来,松下鲤忽然从担架上坐了起来。
“鲤,之前集训的时候就有受伤了吧。”
源步美说得相当肯定。她说的也却是事实,早在集训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的脚踝就因为震足有些骨裂了,只不过当时拜托队医帮忙隐瞒了下来并偷偷治疗。本以为可以坚持挺过这次比赛,没想到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伤情发作。
久病成良医,源步美当初练习剑道的时候可没少把身体弄出毛病。
“我不是说过吗?‘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透支自己的剑道寿命’这样的话。”
源步美的脸色有点难看。
“但是……但是部长……”
少女还想要狡辩什么。实际上虽然女子组的训练强度都不高,但大家都有偷偷加大练习量。为的就是这次的玉龙旗完成部长的夙愿,夺得优胜。
“鲤!”
源步美暴喝道。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源步美很少见地发火,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用你们的未来换来的冠军有什么意义!”
源步美环视所有剑道部的女孩子。
“我希望你们享受剑道这项运动,并长久坚持下去。你们当中有资质成为职业剑士的人屈指可数,远不需要那么大的训练量用一身伤病去换取胜利。加入剑道部的那一刻我就需要对你们每一个人负责,打算往职业剑士发展的,我自然会安排职业强度的训练……而更多的人,我希望你们能够在二三十岁的时候,依旧能畅快地挥剑。”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并不是对坐在担架上的松下鲤说,也是在对在场的每一位到场成员说。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笨蛋……”
“部长……”
女孩子本就感性,这种突然间的温柔根本没几个人顶得住。啪嗒啪嗒眼泪掉了一大片,还好这里是休息区,也没几个人真的大声哭出来。虽然有一直注意这边的人好奇地想要过来探查情况,被结束了比赛的男子组成员们拦在外面。
那一个个被真正的魔鬼集训打磨成铜墙铁壁的光头压迫力是在太足,而且叉腿背手而立的姿势也给人一种十分精神的感觉。
加上怒目金刚一样的森下大辅副部长,根本没人能靠近女子组休息区半步。
“惠。”
源步美忽然叫住了准备上台的苇名惠,在场下浪费时间同时也是让场上的对手休息。只要樱兰这边愿意拖下去,场上的古川铃子自然是不可能介意的。
“拜托你了。”
她忽然鞠躬,让惠猝不及防,连连摆手把源步美扶起来。在日本,前辈对后背这样已经是行相当大的礼了。特别还是临阵,有种白帝城托孤的味道在里面。平日里受学姐恩惠,就算
“我会加油的,学姐!”
少女握拳,走上万众瞩目的擂台。
真正意义上的万众瞩目。
除了到场的,还有电视转播。而无论是古川铃子连斩三人的表现还是樱兰本身的名气都吸引来了相当多的目光,加上刚刚虽然没采集到声音,但前两届的厉战王源步美临阵托付的鞠躬被屏幕采集得清清楚楚,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对方还有次峰中坚副将大将四人未上,如今就把樱兰逼到了如此绝境,压力可想而知。
虽然名不见经传的筱路能够有古川铃子这一位强打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但谁也不敢保证她们究竟是不是在大将位又藏了一位。
明明只是预选赛,不知道多少长枪短炮都对准了这边,火热程度堪比决赛。
惠稍微有点不习惯,即便是当初在地下擂台,因为面具的缘故也不会有这样尴尬的感觉。她忽然看到屏幕上那张放大的自己的脸,知道这时候导播给了自己一个特写,有点怂巴巴地挥了挥手。
看起来憨憨的,让看台上的苇名真一忍不住扶额。
“那个女孩子好可爱!”
“是叫苇名惠吧,是新人呢。”
“看上去是有点弱气,真的没问题吗?”
“……”
苇名真一咂咂嘴,他总算理解刚才那老哥为什么要呛他一下了。虽然知道惠的实力足以砍穿玉龙旗,但被人讨论还是会觉得不爽。
源义辉光是听到少女的名字就知道了这场比赛的结局,他的心也稍微放了下来。
有苇名真一他妹妹出战的话,自家妹妹的心理问题不用担心了。
“你这家伙,都不给我说一声。”
“?”
苇名真一一脸懵逼,源义辉在说啥他没听懂。但现在比赛要开始了,毕竟是妹妹的首战,还是要好好关注的,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场下的少女依照惯例蹲踞、行礼,在裁判的示意下举起手中的竹剑。
头盔下的眼睛轻轻闭上,伴随着缓慢的呼吸,再次睁开的眼里已是明镜止水,即便对方此时此刻气势如虹也惊不起半点波澜。精气神三者在完美的明镜止水之心下糅合,感知被无限扩大。
世界安静下来,再无嘈杂的欢呼声,喧闹的喝彩声。一切烦心之物都化作梦幻泡影,一切外显之形都如露如电。剩下的,只有她想要见到事,想要听到的声音。
我心既世界,世界既我心!
“好!”
源义辉忽然叫出了声,引得旁边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过来。
这还没开打呢,叫得好像赢了一样。
有一些老剑道爱好者察觉到了什么,但也只是根据观赛多年的经验有一点模糊的感觉罢了。也有一些精通剑道,来这边参观,打算挑选弟子的职业剑士皱起眉头,沉吟不已。但无论如何都不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可能整个日本能够看明白惠此时此刻的状态的人屈指可数,无数剑士一生的追求——天人合一!
场上的古川铃子此时此刻感觉最为奇怪。
仿佛在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无论做出何种攻击没办法惊起半点波涛。大海无量,浩瀚宽广,裁判的开始的示意早已发出,但她却仿佛被石化了,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大脑即将发生的事——她会输,会被一击斩首。
古川铃子咬破嘴唇,血液的腥味和疼痛击碎了那种粘稠得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她必须挥剑斩上去,必须取得胜利!
父母的期盼,前辈的托付,同学们的仰慕,还有师父的教导。日复一日练习和求胜之心把所有东西吸引在一起,像是锁链紧紧束缚在手中的竹剑上,让剑变得沉重,让她的每一次斩击都需要深思熟虑。
她挥舞着缠绕锁链的剑踏步向前。
那个女孩会怎么应对?我又该怎么变招?倘若得胜之后面对对方的大将,我又要如何作战?
无数繁杂的念头在古川铃子脑中划过。杂念又生出更多的杂念,这些杂念落在对方那双澄澈的泛着湛蓝色微光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眼里,让古川铃子羞愧而恼怒。没有人喜欢被别人看穿,
惠动了。
只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竖斩,就像每一次素振一样轻巧直接,伴随着踏步向前而变成苇名一文字的基本型。
两人交错而过,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周围人的祈愿会汇聚成漩涡。战斗中一旦犹豫,就会被漩涡吞噬,败下阵来。”
少女贴着她的耳朵,声音轻得像微风中的风铃。
“这是哥哥给我的话,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并非嘲讽,而是看到被关进笼子的飞鸟生出怜悯之心,不忍她就此失去翱翔蓝天的能力。
什么时候?!
古川铃子眼中的世界仿佛被某种神奇的力量切断了一样,那个奇怪的女孩完美地避开了她的剑,并在瞬间找到了最佳的反击剑路——通过堂堂正正的竖斩攻破中线,不带半点犹豫,只取面门!
这是见切。
剑道中最高端的技巧,旨在通过看破对方的攻击,于刹那间的攻防中得胜。
一如其名,见着皆斩。
她被打飞了出去,如果是真剑的话,此刻已经被斩成两半了。
“犹豫,就会败北。”
这是少女送给她的话。
古川铃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仿佛失去了所有。她败了,而她也知道,后面再无可以挡住这位名叫“苇名惠”的女孩子的人。但她并不觉得懊恼悔恨,只觉得轻松无比,就好像惠的那一剑斩断的不止是她通往胜利的路,也斩断了捆在她身上的锁链一样。
“谢谢。”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
摘下头盔的少女白发飘飞,不带一滴汗水,有种梦幻而幽静的美。洁白的剑道服穿在她身上相当合适,她露出羞涩间带点可爱的笑容,对着古川铃子这边轻轻点了点头。大概是听到了。
要是……能认识她就好了。
古川铃子忽然脸红起来,爬起身,一点也不落寞地离开了擂台。
裁判举起手。
白发的女孩收剑,鞠躬行礼,轻松得仿佛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胜者,樱兰高校副将——苇名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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