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名真一摇响铃铛,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明明没有用力声音却很大。他将五円硬币投入赛钱箱,行「二礼二拍手一礼」,在神道教中,响铃和拍掌被称为“御魂”,是为了吸引神祗的注意,这样神祗才能听见祈愿之人的心声。好似烧纸前点燃香与腊一样。
少年双手合十,闭眼鞠躬向居住此地的不知是哪位的神灵许下愿望。
希望世界和平。
他转过身,穿着巫女服的石原学姐站在不远处等候他完成仪式。
“这样就可以了吗?前辈。”
“可以了。”
石原里美向着本殿鞠了一躬。
拜殿并不供奉神灵,拜殿之后另有“本殿”,那里才是神祗驻留之所,是神社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与佛、道等宗教不同,本殿中常常是空空如也,并不放置神像、牌位之类。
神道教相信,神灵安坐于本殿之内并不需要借助什么法器,本殿之外通常围有称为“瑞垣”的围栏,除了神职人员,外人皆不可靠近瑞垣,以免惊扰神驾。
“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现在是周日,神社里人来人往,无论是学生或者上班族都会借这种难得的休息时间来宁静的神社逛逛。
在日本,神社就类似公园一样,是向民众开放,即便不参拜也可以经常去的地方。
因为那天下午碰到了秽物,所以应邀来学姐家的神社祈福除秽。苇名真一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任何不不对劲,但是石原学姐既坚持如此,为了让她能安心一点,他便也没有拒绝。
老亚萨西了。
二之宫朝香据说是之前就有来过,而藤原拓也则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石原里美没有留他,虽然她很想问问这位学弟那天之后的事情,但现在确实也不方便,只是问苇名真一之后有没有时间,想要感谢他请他吃一顿饭。
但被他拒绝了。
“学姐,那里的事……还是不要调查下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石原里美是什么水平,但是想来是不如铃木奈央的。连铃木奈央那天都没有抓住那东西,就算这位石原学姐有心调查,恐怕也是白忙活。
石原里美抿着唇,也不说话。
看她的眼神,苇名真一觉得大概她是不会放弃的了。出于巫女的责任心?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只能祝她好运吧。
他道了别,沿着来时的参道两侧走了回去。
在神道教里,神会经由参道往返于神域和人间,所以人们去神社参拜时必须避开中央。他在鸟居前又向着本殿再行一礼,对神明大人传达“打扰了”“非常感谢”的心意,这是参拜的结束步骤。
面上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苇名真一放下手机,前段时间捐出去的款项已经用出去了,主要是用去修建希望小学,又或者帮扶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只是他有点低估了整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虽然因为是很大一笔钱建立的专项基金,但从生效到能够从帮助的人那里收获愿力,这个时间跨度非常长。
也有一点短期的见效快的,但是量也不算多,这是个长年累月的事情。
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很有意义的。
收获愿力的感觉非常奇妙,尽管呆在岛国,也能感觉到大海彼岸有人会感激你。淳朴的人们并没有因为他如今日本人的身份而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依旧给了他十分真挚的祝福。
这份祝福令人心安,即便不以法术的形式消耗出去,也会有安神的功效,如果量足够大,甚至可以抵挡邪祟,也就是挡灾。
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原来是这么来的。
那恶有恶报指的就是业力了?
这个铃木奈央没有和他详说,他自己没有从业力上感觉到负面的信息,又因为没有和其他业力缠身的人交流过,所以没办法进行比较。等之后去问问铃木奈央吧,她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苇名真一心想。
不过她最近似乎在忙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连他之前提出的可以开始术法学习的事都被搁置了,他也不好去打扰她。
“呀,这不是小哥吗?”
熟悉的老大叔的声音叫住了苇名真一。
“!”
他转过头,穿着拖鞋的宝藏院将也正提着一袋洋葱,他胸口还缠着绷带,大概是伤还没好完全,毕竟被大岳丸一剑打了个结实。
“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附近。”
这真的是偶遇了,又或者说缘分。
两人边走边聊了一阵,大叔非常盛情地邀请他去做客,原本打算回家的苇名真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反正惠不在家,自己回去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也无趣。
“哇,这么干净吗?”
刚打开的出租屋大门苇名真一就惊了,卧室大小的房间里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各种小物品摆放得井井有序,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独居大叔应该会有的房间。
明明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汗味与酒味混合的奇怪味道扑面而来的心里准备,还想着如果实在太脏晚上就出去吃算了。
没想到……
通风做得也很好,和他那副穿着拖鞋出去买菜的散漫模样完全不搭。
“很失礼啊,你这家伙。”
宝藏院将也笑道。
“抱歉,抱歉。”
苇名真一接过大叔丢给他的拖鞋换上,虽然说着抱歉,但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
“打扰了。”
他轻声说,跟着大叔走了进去,在大叔的示意下坐着。
旁边是大叔自己铺好的床,这里放着一个小的圆木桌,正对面是一台电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小木桌旁。或许知道苇名真一是未成年的缘故,他没有给他拿酒。而是拿出茶包给他泡上,又端了一点仙贝出来。
“因为不想呆在家里,就自己搬了过来。房间有点小,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宝藏院将也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综艺节目当背景放着。
“上次之后,已经有很久没见到小哥了啊……”
大叔给自己开了一瓶清酒,把它倒在碟子里端起来喝了一口,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
什么嘛,还以为不喝酒呢……
苇名真一心想。
看样子屋子很整洁是因为收拾勤快的原因了?
“因为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没有时间来探望大叔,抱歉。”
实际上是因为完全忘掉了……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
“没事。说起来,苇名小哥……”
“?”
“那之后的事,能和我说说吗?”
“那之后?”
“我被大岳丸打昏过去之后的事。”
他轻轻摸着自己的胸口,小通连贯穿的伤口至今也没有愈合,即使经过最顶级的医疗手段治疗也只是稍微好转了一点而已。
那把刀就像「必灭的黄蔷薇」一样有令伤口难以愈合的诅咒,还好这股力量没涉及到因果,否则直到诅咒解除之前他都得在床上躺着。
“说来真是愧疚,竟然连一招都没接住。”
他惭愧地低下头,胸前的手忽然攥紧,拳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对方毕竟是传说中的存在。”
苇名真一安慰道。那种程度的鬼神,属于普通人的大叔打不过也是很正常的事。
“即便如此,还是太过无能了。”
宝藏院将也叹了声,又端起酒。
“那之后的事情铃木家的大小姐讳莫如深,什么也不愿意说起。”
“抱歉大叔,那样的话我也不能告诉你。”
苇名真一搅了搅杯中的茶,再有一会儿应该就冲好了。
“是吗?没事,我只是好奇问问,看来发生了难以想象的事啊……”
大叔也没深究。
或许本来就不太在意这件事,他单手撑着身体,看着窗外的马路,目光悠长。
“那一击让我断了五根肋骨,胸腔完全凹下去了,直接去了半条命。如果不是救我的那位医生医术精湛,恐怕我已经去见我师父了吧。”
他自己说起了自己的事,苇名真一也没答话,端起泡好的茶小口喝着。
不管什么季节,一杯热茶下肚都是十分舒爽的。
“小哥,能和我说说你吗?”
“我?”
“嗯。”
“我没什么好说的,活下来是运气,也没受伤。之后的生活无非就每天上学放学,参加社团活动,有空就拜访一下朋友罢了。”
“不,我指的不是这些。”宝藏院将也喝了口酒,“还记得你当初问我‘所以大叔看出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吗?’这句话吗?”
“嗯,‘佛要我找的人’,大叔你是这么回答的。”
苇名真一记得还蛮清楚。
一把年纪了还犯中二说谜语,没办法记不清楚。
“‘修罗’,它还安分吧?”
窗外的天空忽然炸响一声闷雷,阳光飞快地消散,应该是要下雨了。
雨季里的天气就像女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气压低得可怕,有某种恐怖的东西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内酝酿,好似夏天海上未成形的台风。
苇名真一眯起眼,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乘着喝茶的时候长长地呼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叔。”
“看样子你已经见过祂了,事情比我想象得要糟糕一些。”
宝藏院将也重重地放下酒碟,神色无比严肃。
“?”
苇名真一有些不知所以,见过祂?
他见过谁?
修罗吗?
真正的修罗早已死在他的刀下,便是因此继承了修罗之神业,而他见到修罗是早在穿越之间就已经发生的事情。但听大叔话里的意思,似乎以为他是最近才见到修罗的。
苇名真一不动声色,自己穿越的事情非同寻常。
可能也带来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变化。
他不觉得自己身上的神业是坏事,无论是大天狗之神业还是阿修罗之神业,都没有任何负面影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力量。
就像他的剑技一样。
“修罗之神业的事情,处理不好的话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宝藏院将也又给自己倒满酒,将酒碟推至木桌中央。他看着碟中倒映的少年,周身业火缠扰,修罗的鬼面遮住了他半张脸。
赤炎忽然从酒碟中喷出,窜起恐怖的血一般压抑的火。
大叔抬起头,两人隔着火焰对望。
空气被业火扭曲,却又没有丝毫温度逸散,屋子里依旧是即将降雨时的阴冷。
大叔直接对着酒盅猛喝一口,连脸都变得红了许多。似乎是嗓子被辣到了,他的声音有点哑。
“如果不介意的话,听我讲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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