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宇真的是没兴趣跟李一同在这儿说这些毫无营养的客套话,但是没办法,这些客套话还必须得说,既然身在官场,那就不能随心所欲,各种各样的规矩,你就必须得遵守。
这时候,李一同突然很好奇的“咦”了一下,问道:“陈县长,你这茶叶我看着很面熟啊!”
“是吗?”陈明宇认真看了看那盒茶叶,突然想了起来,这盒茶叶好像是季东园第一次到他这儿来的时候送给他的!
当时,季东园送给他这盒茶叶之后,他担心季东园玩移花接木的那一套,在这茶叶盒子里面装的不是茶叶,而是其他之前的东西,甚至是直接装人民币,所以在季东园离开之后,他就把茶叶礼盒打开了,如果季东园真的这么做了,那他肯定要把这些东西还给季东园。
不过,在他把这个茶叶礼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的还真是茶叶,他还专门泡了一杯,味道还行。
他把剩下的茶叶随手都放进了柜子里,这件事也就抛到脑后去了,现在经李一同这么一大呼小叫,他才又想起来了这件事。
果然,李一同说道:“陈县长,冒昧问一句,这盒茶叶是不是季东园那小子送给你的啊?”
陈明宇做出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说道:“好像还真是季东园送给我的!前段时间,季东园到我这儿来了一趟,给我带来了这盒茶叶,我说不要,但是那小子跑的太快了,扔下茶叶就跑,我追也追不上,就只好留下来了。”
李一同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季东园那小子确实是跑得挺快,他上高中那会,据说还拿过咱们县高中运动会的长跑冠军呢,好像还创了记录!这个记录,一直过了很多年,才被人给破了!”
“是吗?真没看出来啊,原来季厂长还是一个长跑健将,怪不得我那天追不上他呢!”
“哈哈,陈县长,你说话可真是太幽默了!季东园不就是送你一盒茶叶嘛,你还真去追他呀?季东园也给我送过茶叶,而且还送过不止一次呢,比如咱们喝的这个明前龙井,季东园就给我送过一模一样的!其实,送茶叶跟送其他的东西不一样,季东园现在虽然是西亭造船厂的厂长,但他仍然是国家的干部,是咱们的同志,同志之间互相赠送茶叶,就跟互相赠送钢笔、笔记本一样,是一种文雅、亲密的行为,接受了肯定不是犯错误,要是不接受啊,反而会冷了同志们的心呢!”
“李主任,我非常同意你的这个观点!我也觉得,同志们之间,互相赠送茶叶啊、钢笔啊之类的东西,肯定不是犯错误的行为,而是一种互相促进感情的行为。如果我知道季厂长送给我的就是茶叶,那我那天也就不会去追他了。我担心的是,季厂长用茶叶做幌子,其实里面的东西却另有乾坤,所以我才去追他的。当然了,我没有追上他,回来之后,我就把茶叶盒子打开看了看,嘿,里面原来真的是茶叶,我泡了一杯,味道还真不错,哈哈……”
听了陈明宇这番话,李一同不禁有一些尴尬,笑了笑,说道:“陈县长可真的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啊!”
陈明宇也亲笑道:“开个玩笑罢了,李主任可千万不要嫌我孟浪啊!”
李一同摆摆手,笑道:“陈县长这话言重了!有些人可能觉得,咱们这些……怎么说呢,在周泉县,咱们也算是当了领导的人吧,平时就应该板板正正,一本正经,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得端着。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我觉得吧,咱们在工作的时候,确实是应该严肃一些,这是对工作的尊重。但是在平时,咱们要是还端着,那咱们不得累死啊!虽然咱们也算是个小领导,但咱们说到底,其实跟普通人根本没什么两样,也有七情六欲,该放松的时候,也必须得放松!比如像陈县长你这样说几句玩笑话,这就是一种非常好的放松方式嘛!陈县长,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陈明宇附和道:“李主任说的太对了!从这一点我就能看得出来,李主任不但是一个性情中人,而且还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啊!”
“哈哈,陈县长过奖了!你不嫌我说这么多啰嗦,我就心满意足了!陈县长,我说句话呢可能不信,实际上,我在你面前,有时候还感觉挺自卑的!”
“哎呀,李主任,你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
“唉,陈县长,你看你才多大啊,就已经是县委常委了,我这都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也只不过是个县委常委,你说我在你面前感到自卑,那不是很正常的嘛!而且啊,我觉得不只是我在你面前感到自卑,在你面前感到自卑的人肯定多着呢!主席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世界是属于你们的,国家的前途是属于你们的。”
“李主任,这话现在可是这么说了: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那帮孙子们的!”
李一同怔了一下,随即指着陈明宇哈哈大笑起来。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李一同便借着茶叶这个由头,把话题扯到了季东园的身上。
“陈县长,我跟你说吧,你别看季东园这小子是个厂长,好像是个一门心思铜臭的俗人,但实际上吧,季东园还真是挺有些艺术细胞。就比如说这茶叶,季东园确实是懂得不少,什么样的茶用什么样的水泡,用什么样的茶具,以及烧水的火候如何,泡茶的火候如何,等等吧,他都能说上来个一二三四。对,这叫茶道!另外,季东园那儿还收藏了不少好茶!改天,咱们找个机会,把季东园藏得那些好茶给他翻出来,让他给咱们表演表演茶道,你觉得怎么样?”
“呵呵,这感情好啊!茶文化博大精深,要是有机会了,好好学习学习,研究研究,确实是一件好事!”
陈明宇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心里却对季东园更加鄙视了!
看看现在西亭造船厂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上千名职工无法开工,被迫回家,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费都拿不到,为了养家,他们便只能做些零工,生活的重担压得他们根本就直不起腰来,而季东园作为厂长,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玩什么茶道!
就算是陈明宇并不知道季东园在背后搞的那些肮脏勾当,就单是凭这一点,他也会极其鄙视季东园的为人!
李一同却并没有想到自己一句夸奖季东园的话,不但没能让陈明宇对季东园产生一种文人间惺惺相惜的好感,反而却让陈明宇对季东园更加鄙视了!
而李一同却又恰好问道:“陈县长,你也跟季东园接触过了,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陈明宇这一下明白了,原来李一同今天是为了季东园来的。
不过,这也很正常,目前县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西亭造船厂的改制,而孟维山、李一同、季东园等人都是一丘之貉,为了促进这件事尽快完成,李一同奉孟维山之命,去各个常委那儿打通关系,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陈明宇沉吟了一下,说道:“李主任,老实说,我跟季东园接触的还不多,没法给他一个客观的评价,但是从季东园担任西亭造船厂以来,西亭造船厂的经营情况来看,我至少可以说,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厂长。”
李一同似乎没想到陈明宇会说的这么直接,肃然沉默了片刻,随即展颜一笑,说道:“你说得没错,李一同确实是在担任西亭造船厂的过程中,确实是没有带好队伍,导致西亭造船厂如今落到了步履维艰的地步。但是,陈县长,你来周泉不久,可能对西亭造船厂衰败的过程不太了解。其实吧,我客观的认为,西亭造船厂之所以会衰败,各方面的原因都有,正如现在咱们全国各处的国营企业都陷入了步履维艰,经营困难的境地一样,你能说这些企业的衰落全都是因为厂长能力不足的原因吗?实际上,我觉得,季东园在西亭造船厂还是做出了大量工作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如果不是季东园,可能西亭造船厂要比现在衰落的还要快。”
陈明宇淡淡一笑,拿起了茶杯喝茶,心里却想着,李一同为了给季东园洗地也真的是不遗余力了,只不过他的水平却实在是有些拙劣,做法也实在是让人厌恶。
李一同看了看陈明宇,又说道:“陈县长,对于西亭造船厂现在的情况,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陈明宇摇摇头,道:“李主任,你这可真是把我给问住了。对于西亭造船厂的情况,我了解的还不够多,具体该怎么办,我可不敢说啊。”
“呵呵,陈县长谦虚啊!要不然,我给你说说我的看法?”
“好啊!”
李一同道:“首先呢,我觉得,西亭造船厂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除非改制,否则无法让西亭造船厂起死回生,而且,改制的时间是越早越好!现在呢,已经有了一个方案,就是让季东园等西亭造船厂的管理层筹资收购西亭造船厂,改变造船厂的产权属性,让季东园以及他的团队拥有了更多的权力之后,给西亭造船厂下一记除疴的猛药,或许就能让西亭造船厂重现生机啊!”
观察了一下陈明宇的神色,李一同又接着说道:“不过,对于这个方案,县里也有不同的意见,那些反对这个方案的人主要是质疑季东园的能力。他们认为,既然季东园在担任西亭造船厂期间,没能带领西亭造船厂发展的更好,反而让西亭造船厂落到了这个地地步,那么凭什么能认为季东园筹钱收购了西亭造船厂之后,就能去得好的效果呢?针对这个观点,我想说,那些人的目光实在是太短浅!他们只是凭着感觉,想当然的去认定这件事,这种保守的想法根本就是不可取的嘛!其实,再换个角度想一想,在咱们周泉县,还有什么人能比季东园对西亭造船厂更加了解吗?如果季东园都无法把西亭造船厂拖出泥潭,那还有什么人行呢?”
听了李一同的这番论调,陈明宇简直就要被逗得笑出声来!
其实,如果单纯从李一同这番话的表面意思上来看,他说的似乎还真是有些道理,但如果仔细一分析,就会发现他的这番话完全就是在强词夺理,毫无道理可言!
既然季东园在担任西亭造船厂期间,把西亭造船厂由一个年利税总额几千万的红火厂子带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凭什么还要继续季东园?另外,在周泉县,确实是没有人比季东园更加了解西亭造船厂了,但却并不能由此推论出,就没有其他人比季东园更加有能力把西亭造船厂带出泥潭!
实际上,一个最有效的方案,就是让那种有实力、有技术、有经验、有市场,经营的非常红火的其他造船厂收购西亭造船厂,然后他们把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输送到西亭造船厂,由此来拯救西亭造船厂!
这个方案,肯定要比相信季东园要有效的多!
当然了,陈明宇很清楚,李一同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给季东园收购西亭造船厂制造借口罢了。
但是,陈明宇却绝对不能容忍李一同把自己当成傻子来看待!
陈明宇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淡淡一笑,说道:“李主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引进一家规模更大,同时发展的也很好的造船厂来收购咱们县的造船厂呢?”
李一同有些诧异的问道:“陈县长,你是这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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