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说这件事查不出来，只要想查，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多费点功夫而已。
然而，现在偏偏就是缺少时间……因为根据梁文良的推测，陈娣院长有接近九成的可能性答应纪宽。
现在不答应，是因为不舍。但静下心来理智地思考，这像是从天而降的意外惊喜，没理由会拒绝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一个小小的福利院都不可能做出拒绝的决定，纪宽有恃无恐地想道。
“你那个医生朋友答应多给我点药吗？”纪宽刚坐上副驾驶，就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开口问道。
此时他的表情冷清，毫无波动，完全没有昨晚被黑暗笼罩的狰狞扭曲。
“他说面谈，这次不能简单把药给你就完事了。”打着了火，纪洪把车倒出车库，看着中控上的倒车影像补充道：“这个药你要是再乱加量，他就不跟你开药了，这是他的原话。”
“哦。”
“……”只得来一声冷淡的哦，让纪洪有些意外。
可想起今早上兄弟二人一起去父母的墓前祭拜时，弟弟那副执着的样子，纪洪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嘴唇翕动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父亲纪元明生前是一个不入流的围棋手，对围棋十分看重，本想要让长子纪洪子继父业，可纪洪于棋道一途毫无天赋可言，后二子纪宽出生，稍长些年岁后，纪元明授其棋道，发现他竟天赋异禀！
此后，纪宽几乎把所有能拿的奖都拿到手，人生高光是世界围棋大赛的亚军。
外人不知道，但纪洪知道，纪宽这三十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
天赋？
人人都以为那是天赐的礼物，可纪洪只觉得那是烫手的火炭！
“其实你完全不必……爸也已经不在了，他以前说的话你何必又放在心中耿耿于怀呢？”纪洪还是耐着性子劝自己的弟弟。
纪宽闻言依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回道：“我只是想做自己做的事情，不是因为他。”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你拿到了那个冠军，接下来你的人生要如何安排呢？”
纪洪这句话说完，车里陷入久久的沉默，汽车依然在行驶，说明时间并没有陷入停滞。
大约过了半分钟，纪宽闭上迷茫的眼睛，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不知道……”
在车的后排漂浮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是灵魂状态的薛倩儿，她探头探脑地偷听着纪家兄弟二人的对话，此时，她也不由露出沉思的表情。
忽然——汽车往右侧车道拐去，倩儿保持直线飞行，立刻就穿模了（不是），冲出到外面。
“唉？”她身影一闪，又进入车内。
十分钟前，她刚到纪家的门口时，纪家兄弟二人正好出门，于是倩儿一直尾……咳咳，跟踪调查这对兄弟。
根据初步获得的信息，纪洪纪宽这是要去找出那个医生！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倩儿打算洗了碗后再过来，但被梁文良看出她的心绪不宁，便将她的围裙抢过来，说今天的碗由他来承包。
幸好……要是迟来两分钟，毛都找不着啦！
纪洪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后道：“你要多想想以后，只不过区区一个冠军……”
“不是区区！它对我来说，就是我人生全部的意义！”听到哥哥用这种轻蔑的字眼，纪宽仿佛被碰到了逆鳞，忽然发疯似的吼道。
纪洪的心理素质还不错，手只是稍微一抖，后排的倩儿倒是被吓了一跳。
“吼什么吼，吓死我了。”倩儿拍拍胸口，没声好气道，可惜没人能听见她说话。
“不管怎么说，多想想未来，下棋不是你的全部，多想想……”纪洪轻声说完这些话，便闭口不言了。
这不是第一次劝，也绝不是最后一次，但谁让他是自己亲人呢。
再者说，父亲对弟弟严加要求，相应来说，对纪洪就放松多了。纪洪以前也暗自庆幸过的，但现在弟弟的状态……
唉，一言难尽。
…
汽车停在路边，兄弟两人走进在一家小小的菜馆——黄记竹笋鸡。
“老纪，来啦？”包厢内已经坐着一个头顶半秃，带着无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热情地招呼纪家兄弟，“你们来迟了，我就先点菜了，不介意吧？”
“介意啥，反正都是点竹笋鸡，老黄也不会做别的了。”纪洪故意撇嘴鄙视地说道。
宋钧抚掌哈哈大笑道：“不行，一会等老黄上菜，问问他还会不会别的，要是不会，咱们下次可不来咯！”
又说笑几句，握过手后，三人都落座，因为纪洪和宋钧是初中的同学关系，非常熟络，所以气氛很快就起来了。
“搞点啤的？”宋钧抬了抬眼镜询问道。
没想到纪宽微微摇头：“我不喝酒。”
“呃……”
见宋钧脸上的笑容僵住，纪洪赶忙打圆场笑道：“老宋。我跟你喝呗，我弟确实滴酒不沾，他们这个层次的选手，很讲究这个。”
“那行。”宋钧勉强附和笑笑，心中却不以为然，什么滴酒不沾说得真的似的，抗精神药物当饭吃了，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锅中的干锅竹笋鸡发出滋滋的美妙声音，让屋内三人同时狂吞口水——哦，还包括某位不便透露姓名的白无常大人。
“先吃点再喝，下班还没吃东西呢。”宋钧乐呵呵地捧起饭碗。
饭桌上谈事，得吃饱喝足了才能谈，当下纪家兄弟二人也甩开膀子开始愉快地干饭。
“好香呀……赶明儿和梁文良一起来吃。”倩儿暗自嘀咕，眼巴巴地看他们动筷子吃得满嘴流油，羡慕嫉妒得眼泪直流，一路流到肚子里。
淦！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种工作！这也太折磨人了吧？！
香味撩人，实在顶不住了，倩儿决定先行撤退——反正梁文良说有情况可以去找他，让他来拿主意。
回到家，梁文良已经出发去学校，倩儿嘴馋，先去厨房把留到晚上的那个鸡腿干掉，然后才变回灵魂状态去找梁文良。
在半路截住梁文良，倩儿神色兴奋地说道：“有情况！校长和纪宽去找那个医生了，那个医生……”
想了半晌，倩儿挠挠头，发现自己不知道那个医生全名叫啥，只知道姓宋，特征是带着眼镜，
“别的先不说，知道地点吗？”梁文良急忙问道。
这可太知道啦！刚才差点没把她馋哭，倩儿不动声色地咽咽口水然后道：“知道！在黄记竹笋鸡！”
这家店虽然小，但因为竹笋鸡做得味道正点，还是挺有名气的，所以梁文良一听就知道在哪，从书包把手机掏出来，拨通徐叔的电话。
“喂，徐叔。不好意思，又打扰你吃饭了，现在有一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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