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万少泉又说没有大局意识,潘宝山一抿嘴深深地思考了下,道:“万副省长,农贸集疏中心是松阳今年的十大民生工程之一,市里倾财政之力全速建成并开门纳客,为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潘宝山停住了,直直地看着万少泉。
这一举动让万少泉有种被拷问的感觉,他很恼火,不过又不能表现出不快来,那样会显得没有肚量。
“有话你可以说。”万少泉咬了咬牙,腮帮子一阵鼓动,这点他并不掩饰。
潘宝山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在农贸集疏中心的运作上,我不能说我们松阳不顾全大局,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我们要自救在先。万副省长,松阳的财政状况并不理想你是知道的,之所以兴建农贸集疏中心,目的之一就是要为地方经济发展作贡献,这也是中心能持续正常高效运转的基础。如果这一点做不到,那对我们松阳来说,农贸集疏中心的存在又有何意义?说得直接一点,就是凭什么我们市财政出钱建场子,却让周边乃至更大区域的行业受益?当然了,这么说可以被认为是目光短浅,但我同时觉得合情合理,所以,中心针对外来商户相对提高一点入场费,有什么不可以?还有一点,松阳农贸集疏中心确实有不小的牌头,又是农业部定点市场又是省文明市场,可说白了那只是个招牌,难道要我们中心去做农业部、省里的事?做也可以,但得有那个实力,否则力不从心做也做不好,反而还害了自己。”
万少泉听了潘宝山的一串反问和自解,不由地挪了挪屁股,从大面上讲,潘宝山说的有点不上道,但从小方面看确实也在理。
“潘书记,我不能全盘否定你的观点,但有些地方的确要重新审视。”万少泉道,“省委把你放到松阳来,目的不仅仅是要你看着松阳的盘子,也就是说,该顾全大局的时候要把心胸放宽一些。仅就此次事件,你知道从友同市赶过来的商家损失有多大?有些蔬菜种植大户根本就血本无归,跑到省里叫苦连天也可以理解,作为政府,我们不能不闻不问。”
“说到友同市,我倒是有几句话。”潘宝山听万少泉提到友同市,便点着头道:“友同市组织商户来倾销农副产品的人我不知道是谁、有什么背景,那些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弄了那么大一宗生意过来?说得不上台面一点,是不是想来踢馆子?”
“嚯嚯,你怎能这么说呢?”万少泉笑了起来,一仰脖子一抖肩膀,“我说潘书记,你怎么搞得跟混江湖一样?”
“那是因为有些人谋事,比江湖还凶险。”潘宝山也是一笑,“万副省长,你仔细分析一下应该能看出点道道来,友同市组织农副产品来中心入场,应该说是件好事,因为可以促进中心的良好运转嘛。可是,突然间涌入那么大的量,而且还是在落成开业的当天,那又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他们是真的想稳妥地筹划开拓市场,起码应该有个先期接洽,把我们这边的情况了解一下,具体该怎么做好好协商协商,稳步、有序地推进不很好么?但是没有,他们显得很盲目,在经济市场如此发达的今天,很难让人理解,所以说,实际的情况就是来闹乱添堵,居心叵测!”
“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万少泉摆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人家热情高涨积极入场,想的是容纳和协作,应该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复杂。”
“但愿,但愿事实能像万副省长说的那样,好在日久见人心,如果他们是真是想做生意搞经营,农贸集疏中心肯定会热情欢迎,而且他们也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市场经济嘛,只要肯努力用心,人人都有个小板凳坐。”潘宝山说完呵呵一笑,道:“不过万副省长,我倒有件事想趁这个机会向你汇报一下。”
“嗯,你说。”万少泉身子一撤,显得很随意,但看上去又很认真。
“省里对松阳的发展很关心,划了新海域过来,可是友同方面好像不乐意,相关配合协调工作却很不到位。”潘宝山道,“从省里宣布海域区划调整到现在已经不短时间了,可那里的渔民生产热情还很高涨,我们工作组多次前往查看,发现渔民们丝毫没有退位让海的意思。他们继续在在海中打桩挂网、系缆绳,种植海带、紫菜和裙带菜,还圈拦区域,养殖了扇贝、海参和鲍鱼。面对这种情况,我们采用渔政船喊话进行宣传、动员,让他们不要追加投入,把现有的种养产品收了,撤出来,可全无效果,他们根本就不理会,还是不断放养种殖,还持续打桩不止,想以此赖下去,继续占用海域。所有这些,友同市委市政府难道不应该主动一点,配合一点?否则不也是没有大局观?”
“有些工作需要慢慢开展,特别是涉及到敏感性较强的事,需要一个很好的磨合。”万少泉道,“渔民多是对那块海域有感情,就像农民对土地的依赖,失海同失地一样,要有个渐渐适应的过程,政府行为并不一定能起到积极作用。”
“万副省长,对松阳来说,那块海域的作用之大你也知道,所以在时间上是分秒必争的,否则松阳怎么能实现跨越崛起?”潘宝山道,“从一定程度上说,这也是瑞东大局发展的需要,所以说,不只是我们松阳等不及,省里也耗不起时间。”
“如果站在瑞东全局的角度上,任何区域调整划分都像是搞拆迁。”万少泉道,“你主持松阳大局工作,在涉及到一些拆迁问题的处理上,是不是有时也挠头皮?”
“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潘宝山一副茫然的样子,“是省里默认友同市渔民继续占据我市的海域,还是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省里怎么会默认?”万少泉眼睛睁得很大,“你怎会那么想?”
“哦,万副省长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自己解决了。”潘宝山点点头笑了。
万少泉被潘宝山说得坐不住,觉得又一次被戏弄了,但仍然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又咬了咬牙。
一旁的姚钢看了着急,本来请万少泉过来是想抓潘宝山个不是,没想到反过来却被他又好好表现了一下,还弄得万少泉不是个脸。
“潘书记,万省长来松阳调研支持地方发展,你不能老给他出难题啊。”姚钢知道这话没有什么力度,却也难讲出再有分量的来。
“姚市长你看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怎么叫给万副省长出难题?”潘宝山摊开两手以示十分惊讶,“有困难找组织,不对吗?松阳市现在面临这么大的困难,不向省里请求援助怎么办?姚市长,要不这样,你去友同市找他们的市委书记魏金光协商一下,把海域问题给解决了,怎么样?”
“你怎么到处卸重担撂挑子?”姚钢似乎抓到了有力支点,立刻张开了嘴,“如果地方上事事都向省里张嘴,你能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行了,都别说了。”万少泉止住了姚钢不让他说下去,否则显得太抱团,“工作思路可能会有些差异,但不管怎样都是为了更好地谋求发展,潘书记说的海域区划调整问题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想解决也不能一蹴而就,回去我会向郁书记和段省长汇报的。”
“万副省长,其实姚市长刚才说得也对,地方上有困难首先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潘宝山笑了笑,点着头道:“这样吧,当着您的面,我代表松阳市委表个态,海域问题就不让省里操心了。”
“那样更好。”万少泉很认真地点了下头,“不管做什么,困难总是有的,关键是要有排除万难的决心,当然了,方法也很重要,要善于分析问题总结问题,找到解决的最佳途径。”
“有万副省长这么支持,我想也就够了,松阳市委市政府一定会脚踏实地、迎难而上,把问题解决好!”潘宝山说得铿锵有力。
姚钢听了暗自发笑,他不相信潘宝山能顺利地把海域收回来,有魏金光在,就困难重重。
不过,姚钢高兴得太早,他没料到潘宝山会采取强盗式的做法。
万少泉调研结束离开松阳后,潘宝山就把邝寻良叫到了跟前,问他有没有把抢海的队伍整好。邝寻良说渔政船和渔船都已安排好了,人员也已备齐,随时可以展开行动,刚好,近几天天气有点阴雨,也正合适。
“那就抓紧动手。”潘宝山道,“刚好借万少泉来松阳的机会,不管怎样把事情做了,有问题朝他身上推,我们也好轻快一点。”
“好的潘书记。”邝寻良道,“对了,行动时如果遇到个别渔民阻拦,就干脆控制起来吧,控制起来还安全,否则发生坠海事件造成人员伤亡,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嗯,保护人员安全要放在第一位。”潘宝山道,“人命大于天,我们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如果局势出现预想之外的情况,就立刻撤回来,不能让场面失控,否则照应不过来造成伤亡,那我就算引咎辞职也不能弥补过失。”
“潘书记,我会把事情安排好的。”邝寻良道,“以我的经验,不夸口说是一帆风顺,但也可以说是毫无例外,总归不会有什么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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