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忽如其来涌上的记忆与现如今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一时间竟让她无法分辨过去与现在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而当她将那复杂的记忆彻底分辨开来后,她愕然的看着眼前那个名为甘乌的男人已经被男人取名为甘泞的,自己的儿子。
那一刻,她觉得很荒诞。
就算自己失去了记忆,就算自己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所救,但自己却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事情。
要知道,当时她已经和另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结婚并孕有一女了啊!
其实按理来说她觉得自己也不可能,但事实却是一切就是那样出生了。
爱?
没有。
无论是对于甘乌还是对于自己生下的甘泞。
这一点,她很确认。
恨?
大概有一点,但这种事情真的只能怪在甘乌和甘泞身上吗?
当然不能。
作为肇事者之一的她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所谓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明明知道自己也有错,但却还是将一切的错都归咎于别人的身上。
因为这样会让自己感觉到更轻松,也会让负罪感微微减少……
想到这里,帝空颜月放下手中的梳子苦笑着摇摇头。
她看看镜子之中的自己,那是一张绝色的面容。
哪怕她已经为人母多年,岁月依旧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在她年轻时也曾被誉为是那一代的第一美人。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庞不由苦笑起来。
此刻,这张脸又有什么用呢?
“究竟,这一切是因为我们的一念之差所致,还是你的任性妄为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呢?泞儿……”帝空颜月低声说道,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已经无法听到这些的甘泞。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一队殷家专属的卫队把守在门口,他们一个个神色严肃,似乎是生怕帝空颜月跑出去似的。
然而可笑的是,他们在殷吟天和帝空颜月前往月神学院之前还是他们的亲卫队。
此刻,他们却变成了自己的看管者。
帝空颜月自嘲一笑,抬头看向一座古老但又充满着威严的高塔,那里是殷家的祖祠,立着殷家历代家主的牌子。
本来,在殷吟天死后他的名字也是有资格进入祖祠的,但可惜……
想到这里,帝空颜月悠然一叹:“时代变了啊。”
是的,时代变了啊。
虽然说在殷落尘放弃自身一切之后她便有所察觉,但她却也没想到一切来的那么突然,那么汹涌。
月神祭刚刚结束,随着甘泞死去,理当成为第一名接受月神恩赐的殷落尘被月神的力量拒绝了。
这被月神学院的人视作不祥,再加上殷落尘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理所当然,他被月神学院扫地出门了。
是的,扫地出门,他们似乎根本不记得,在甘泞以绝对恶试图毁灭世界的时候是谁第一个站了出来。
反倒是轩明,在月神之力拒绝了殷落尘之后,莫名其妙被月神的力量选中,接受了来自于月神的恩赐。
而后,就像是跟月神学院说好了似的,殷落尘一家前脚刚被月神学院拒之门外,后脚殷家便派出亲卫队接殷落尘一家回家。
明明路上还在为殷落尘和殷吟天鸣不平,但回到殷家所属的帝界之后,亲卫队连同家族族老一起都变了一副姿态。
他们一并出手将殷落尘殷吟天和殷韵寒帝空颜月分开,不由分说的将失去全部修为的殷落尘和殷吟天镇压。
后来,帝空颜月才知道,原来殷家内部一早便得到了殷落尘和殷吟天失去所有修为的消息。
上一辈中曾经和殷吟天争夺过家主之位的几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也不知道是如何说动的族中族老,将亲殷吟天一派的人要么收编要么关押,而后便开始对殷落尘一家展开制裁。
但这也还不是结束,就在族老们和殷家其他派系的人准备对殷落尘和殷吟天下达判决的时候,因为对甘泞的围剿失败而暴跳如雷的诸多势力联合在一起打着“替天行道”这样可笑的幌子对殷家进行讨伐。
而当殷家想要像同他们交好的势力求助的时候,那些势力却又无比恰好的同时被各种事情缠住无暇分神前来帮忙。
那并非是什么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对手,哪怕单一个殷家无法对抗,几家联合起来也并不是什么问题。
因此,那些势力并非是因为觉得不可战胜所以推脱,他们是真的被手头的事情缠住了!
但是!
但是!
太巧了!
真的太巧了!
一件两件可以解释,但接连发生的一切与其用巧合来形容倒不如说是冥冥之中某种存在所安排的必然。
自殷落尘放弃自身所有开始,似乎就一直在被什么东西针对着,殷落尘自身的运势跌落到了某种极致,对于他,对于他家人的各种不利接踵而至。
虽然帝空颜月内心很不想承认,但她也确实感觉到了。
那个由殷落尘身上所散发出的,着凉了一个时代的光明已经退去,殷落尘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或许,唯有这句话能形容殷落尘现在的窘境吧……
不,不仅仅是殷落尘而已,他们一家人都已经陷入了这样的窘境。
殷落尘遭到了多方势力的针对。
殷吟天因为失去了毕生修为浑浑噩噩,心存死志。
殷韵寒相对来说要好一点,但家人身上所发生的种种又怎么让她安心呢?
至于帝空颜月,此刻又有什么词能形容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呢?
这一切是她的错吗?
看起来自然是的,如果她不生下甘泞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这一切真的该都归咎于帝空颜月吗?
自然不能。
任性妄为的甘泞自然也难辞其咎。
但事到如今去怪罪一个已经不在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怪罪没有任何意义,谩骂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在重要的是他们应该怎么做,才能稍稍挽回一些局势。
想到这里,帝空颜月眼神恍惚了一下,但随即她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
今天一切的一切都由她而起,自然也只能由她而终!
“母亲!”
殷韵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微微喘息着跑到了帝空颜月的身边。
到底是自己的家人,这一点上,无论是帝空颜月还是殷韵寒都是一样的,因此他们的想法也出乎意料的一致。
“寒儿。”帝空颜月微笑着抚摸着殷韵寒的脸颊,一时间神色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啊,都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了。”
“母亲,你在说什么啊?”殷韵寒有些莫名其妙:“父亲和落尘还想等着我们去救他们呢!我们赶紧吧!”
“……啊,我们走吧。”帝空颜月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此刻的殷韵寒还不知道帝空颜月话语中的含义,但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法看到自己的女儿身披嫁衣出嫁,终归是一种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