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错认
小蛇以前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所以从水麟一侧探出头去，不断的往段雪处看。
段雪的精神、声音、身上以及目光，都很用力，除了认错人，小蛇看不出段雪有什么明显的毛病。小蛇又着重往段雪的眼睛看，见段雪的眼睛瞪着，并没有糊涂的游移或者睡懵了的散乱，只是她松弛的眼眶里，眼珠小，眼底也浅。
小蛇以前只听说，人老以后，身高会矮，肢体会蜷缩，显得人变小了。现在看，老迈的段雪连眼睛也变小了，老人眼底很浅，像即将干涸的一小掬水，目光也不亮。
小蛇在逐渐接受了段雪的糊涂以后，听段雪还持续说着的话语，小蛇忍不住在水麟身后嘟囔道：“我觉得，你应该上去握着她的手，安慰一下她。”
水麟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还用你说。
然后水麟把护体神功收敛到体表，接着上前握住了段雪的手，不这样的话，段雪会被水麟的护体神功杀死的。
牵到了水麟的手以后，段雪为饥渴的灵魂驱使，立刻把水麟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紧闭双眼，深深吸气，仿佛吸入的全是幸福。
小蛇都不忍看了，这一握，一解几十年的孤独，仿佛空气中都传出了欢愉。
段雪用脸不断摩挲着水麟的手，一个脸老得跟老榆树皮似的，一个的手都嫩得能出水，小蛇看得暗暗摇头，小蛇的手没有水麟那么嫩，都不愿意去碰段雪的脸。
这之后，段雪只是喃念着“相公”两个字，就足足半个时辰，然后段雪向水麟诉说道：
“相公，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死去的，我多想死了去找你，疯了的想，你知道吗？
“可是死后有六道轮回，我真的怕如果我入的道和你不同，岂非就生生世世都不会有与你再会的可能。
“那种永远，比撕我的心都痛，所以我怕，我不敢死了。
“我每天都许愿老天，让你回来把我带走，只要是跟着你，什么地狱我都不怕了，可是你迟迟不来，迟迟不来……
“我的一生都在等这一天，这一天终于来了，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段雪“呜呜”哭了一阵，向她以为的她的相公问道：“这些年，你好吗？”
水麟初时跟没听见似的安静，她不会应对这种场面，一会儿后才回了一句：“好。”
显然，光拿耳朵听，比较适合水麟。
段雪不会介意这些，全力付出的人，从来无暇分辨回报的多少。
“相公，我对不起你，我害了你，害了你的性命……你能原谅我吗？”段雪的声音变得低又温柔，忐忑问道。当年柳书生死得太突然了，都没能跟段雪说上一句完整的话，这是段雪一生的遗憾。
这一次水麟回答的速度快了些，不过依然带着不自然，说：“……能。”
“真的吗？”段雪无比迫切地，再度用力地看着水麟，再一次发问，“你……不恨我？”
这时，水麟身后的小蛇都在心里用力，希望水麟一定回答得坚决一点，让段雪高兴。虽然这是哄骗。
“从不。”水麟回答了，声音平静中真的透着坚决。
哟！这回答让小蛇十分赞许，它比回答‘不’可高明太多了，小蛇心里高兴，赞许地看了水麟的背后一眼，后背看过去的水麟仪态万方，纤腰盈盈一握，小蛇这一看又有些移不开目光了。
段雪这边听到回答了，但已经被这个问题纠缠了几十年的段雪并不会马上就解脱出来，她哽咽了起来，声音更大了的说道：
“我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我难过，我怕你恨我，也怕你不恨我，因为你该恨我……
“我害了你，也害了公公、婆婆，真是没脸活着，却也没脸死了去见你们任何人……
“我最恨、最恨的，是害、害得我们的孩子，害他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呜呜……
“他一定也恨我，所以才连看他一眼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段雪失声痛哭到叫起来，她有过孩子，胎死腹中的时候，她既想杀了自己，也想杀了全天下的人。
面对一个痛苦得下一刻可能就会哭死过去的老人，水麟更加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这时，却听小蛇在水麟背后开了腔说话，小蛇的声音放开来，是答段雪的话的，小蛇说道：“孩子会有的，以后会有的。现在的我，有你就够了。”
老人段雪也是真的够糊涂，现在分辨不出谁是她相公不说，也分辨不出此时这话是谁说的，反正听到了，就认为是她相公对她说的。
段雪认真的听着。
小蛇见骗得过去，于是就继续说道：
“有你便是我的一切，有你便是我满满的爱，是我生命的全部。
“你不要愧疚，让你愧疚使我觉得是我的罪，是我对你不够好——
“我该为你摘星星，为你摘月亮，我该让你幸福得睡觉时候都在笑，让你没有时间烦恼，更不该让你愧疚。
“幸福、美好和快乐，才是我该给你的东西。
“所有幸福、美好、快乐以外的东西，所有的不好，都是我该为你挡下的。
“天地悠悠，一生只求与子携老。
“云烟过眼，我心中永世不变的只有你的容颜。
“逝者如斯，沧海桑田，唯爱你在心不忘、不变、不灭、不休，哪怕时间风干灵魂吹散成沙，每一粒上也一定写着我爱你的誓言……”
星河对着犯迷糊的老人，假装是她相公，说一大通的情话，
小蛇没白进过妓院，耳濡目染的，能背出来的情话不少，如果不是遇到这么个情况，小蛇也不知道自己能扯出这么多话来，虽然可能蹩脚点，但胜在情话儿滔滔不绝，数量庞大。
这对于此时脑子完全是糊涂的段雪来说，却是十分受用。
听着这些正是她所期待的情话，段雪真的以为现在是在与她相公在婚房里蜜话，是刚成亲，新婚燕尔，两人柔情蜜意的独处着，她听着丈夫的情话吐诉爱意。
当年的她还年轻，有青春、有热情、有风花雪月的甜蜜与浪漫，有无比坚定的誓言和追求，也有孩子。
这让段雪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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