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好重,感觉浑身都被灌了铅,装在一个小罐子里,挣脱不了。
秦安意识模糊,周围一片黑暗。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忽然,背后传来灼热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皮肤里钻出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过了好久,疼痛才消散,她睁眼,周围场景变幻,熟悉得令她心惊。
惨败的墙壁,上面布满斑驳的痕迹,有利器划破的凹痕、有彩色的涂鸦,还有暗沉的红色血痕。
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正竭尽全力按住一个使劲挣扎的女人,女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头发凌乱,嘴里不断求饶,声音哀切充满绝望。
秦安透过缝隙,看到女人的正脸。
那是一张疤痕遍布,腐烂的脸,只剩下半张好的,瘦骨嶙峋,全身上下只剩下皮包骨。
手掌上疤痕交错,缺了两根手指。
她瞳孔猛缩,那不就是……她吗?
这是前世她被压着试药的场景,这些人根本没有将她当作人看待,那针筒足有婴儿手臂粗,大针刺入她的血管,将满满一针筒的药液全部推进她的身体。
“不要,放开她!”
那种痛苦,她永远记得。
秦安想也没想,冲上去帮忙,身体直接穿透那些人,扑在被按在病床上的女人,像一块吸铁磁一样,将她牢牢往里吸,不能挣脱这具身体。
她清楚地感觉到四肢百骸蔓延上灼热和疼痛,理智在折磨中渐渐消失,怀着彻骨的仇恨,拼命地攻击身边的人。
看着这些可恶的人,她心中恨死了。
想要扯着他们一起下地狱,一起承受着无边的痛苦。
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像个活在人间的恶鬼。
等到药效过去,她就会被身体弹出来,然后飘在半空中,看着那个“她”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而每当要试药时,她就会被“吸”进去,然后承受着惨绝人寰的痛苦。
她想过自杀,想过跳楼,可房间被人守着,每当她想要了结生命的时候,就会有人冲进来制止。
就这样,日复一日,墙上的日历也在一页页翻过。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天。
秦安耳边“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被弹出身体,眼睁睁地看着穆婉婉冷静地吩咐人将她的尸体从窗户丢出去,然后用麻袋装起来,以自杀的名义送进火葬场。
到最后,化为一捧灰,医院通知秦家那边来领,却被拒绝了。
穆婉婉站在山顶,风吹起她的白裙,手里捧着秦安的骨灰。
说要她死无葬身之地,死后白骨无家可归,如无根浮萍,被鸟欺、被兽踩,万物践踏。
秦安看着这一切,心情有一瞬间的悲凉。
原来她上辈子死后,是这样的结局啊。
随即释然,一切都变了,现在这些不过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变了。
穆婉婉几年前就已经自杀在监狱中,眼前的全部都是虚幻。
天黑了,她又回到了精神病院,眼前是五百斑斓的世界,瓶瓶罐罐一排排,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一个年轻消瘦的身影在里面忙碌。
是莫忘。
此时的他,因为常年在地下室,皮肤接近病态的苍白,黑眼圈严重,唇角扬着诡异的微笑。
秦安莫名觉得冷。
她蹲在墙角,看着他研究药,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啊——”一声尖叫将她惊醒,秦安睁开眼,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到处都是私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眶发白,好像是中毒而死。
“莫忘,你这个叛徒,我给你一切,你竟然敢下毒害我!”耳边传来叶暮色愤恨的声音,秦安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叶暮色和穆婉婉狼狈地坐在地上,目光愤恨地盯着背对着她的青年。
秦安诧异。
“莫忘,解药,把解药给我,我放你走,放你自由。好不好?”
青年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没有解药!”
“不可能,你不能这样做,我们死了,你也活不了,你不想活了吗?”
“我该死!”莫忘声音淡漠,神色平静,“你们害死了她,我也害死了她,所有害死姐姐的人统统都要给她陪葬,我
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是他有史以来说得最多的话,情绪激烈,充满悔恨。
他是怪物,是他分不清,害死了秦安。
那个在这可怕黑暗的世界里,唯一和他说话,唯一将太阳带给他的人,是他害死了她。
如果不是他弄出来的那些药,她根本就不会被折磨死。
“姐姐,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保护你。”莫忘走到顶楼,在猎猎秋风中,一跃而下。
“不——”
秦安嘶声大吼,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死在自己面前,可她却无能为力。
身体被撕碎,再次吸入黑暗中,她呆滞地看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一幕。
她漫无目的地漂浮在黑暗中,记忆渐渐模糊退化,感觉世间特别难熬。
“麻麻~”稚嫩模糊的叫声传来,秦安猛然惊醒。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只泛着蓝色荧光的蝴蝶,煽动着翅膀,所过之处洒下淡淡的蓝色光点。
为这黑暗增添一抹别样的色彩。
蝴蝶飞到眼前,秦安伸出手指,蝴蝶停在她指尖,秦安才发现蝴蝶的翅膀有些怪异。
并不是她所熟知的翅膀样式,而是有些眼熟。
“麻麻~”稚嫩的声音传来,熟悉的感觉传来,秦安猛然想起来,这个翅膀……不就是她后背上的吗?
为什么叫她麻麻?
麻麻,是妈妈的意思吗?
“你是……慕卿吗?”慕卿身上也有的翅膀。
蝴蝶没说话,震动翅膀,开始飞走,秦安连忙追上去,追了很久,直到眼前出现光亮一样的门。
越靠近光门,蝴蝶飞得越是吃力,秦安连忙伸手,蝴蝶咻地落在她掌心,看起来奄奄一息。
“麻麻,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说到最后,声音染上了哭腔,像孩子无助的祈求。
秦安心脏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和愧疚,抱着蝴蝶朝光门跑去,眼前一片刺目的光,她困难地睁开眼。
窗外是刺目的白,屋子里很暗,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光,只留下臂长的缝隙,可以看见外面的银装素裹,皑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