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还和宋宝贝笑话这台词酸不拉几的,现在他好像有点儿明白这意思了。
白知景自嘲地笑了笑,应许总说他掉眼泪就和开水龙头放水似的容易,天底下就属他的眼泪最不值钱,怎么这时候反倒是哭不出来了呢?
前头泥地里爬过一串小蚂蚁,其中一只淘气的顺着白知景的手指甲往上爬,连这么只小畜牲都敢来欺负他。
白知景心里头憋闷,不知道从哪儿冒起一股火,想掐死这只不知死活的小蚂蚁,指尖才刚一动,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去月老祠那天,井飞飞在那棵茂盛的连理树下说,要是真有下辈子,那他就做一个小动物,猫狗小鸟也行,林子里的小昆虫也挺好,一辈子都自由自在的。
说不定他真变成一只小蚂蚁了呢?
白知景抿了抿嘴唇,从脚边捡起来一片树叶,把那只呆头呆脑走错了路的蚂蚁轻轻放到叶片上。
蚂蚁抖了抖触须,顺着叶脉走了几步,很快又融进了huáng黑色的泥土里。
“哟,大白天的在这儿研究小昆虫呢?”前面传来一个声音,“有什么研究发现没?打不打算发篇论文啊?”
白知景抬起头,惊诧地问:“老爹?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校领导不叫家长才怪了。
尚楚一脸不耐烦,踢开脚边一粒石子:“甭提了,你那教导主任半小时打我八次电话了。死胖子废话真多,我再不来我这一万二刚买的手机非给他打爆了不可。”
“哦......”白知景讷讷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爹说这件事。
尚楚去见过主任了吗?
主任和田磊是怎么说的?
他老爹会相信他没做过这种丑事吗?
白知景胸膛里像架起了一个小鼓,鼓槌打得他心慌意乱。
他低垂着头,看着地上那一串排着队爬过的小蚂蚁,直到这时候才觉得眼眶发酸。
尚楚在他面前蹲下,叫道:“景儿......”
白知景下意识攥紧书包带,想说“我没有”,一张口才发现嗓子涩得很,什么声音也挤不出来。
“哎我去!”尚楚忽然低呼,“这么大一死蝴蝶!”
白知景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蚁群扛着一具蝴蝶尸体,以一种并不算缓慢的速度移动着。
“还挺牛bī,”尚楚chuī了声口哨,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咔咔”拍起照来,边找角度边念叨,“搞回去给白sir鉴赏鉴赏,这么残忍一凶杀运尸现场,他们刑侦队还不赶紧出警,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白知景眨巴一下眼,被他爹这一通操作给弄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了?”尚楚眉梢一挑,“这会儿知道笑了?这几天不是在家甩脸子吗?一天到晚也不说话,饭也不吃两口,我差点儿以为你走路上被哪个高僧点化了,赶明儿收拾收拾行李就上西天取经去了。”
“没,我就是......”白知景鼻头一酸,抬手重重揉了揉鼻子,“我就是没想明白。”
井飞飞的案子是白艾泽亲自经办的,都说这芝麻绿豆小的事儿怎么就惊动了白sir,毕竟只是一起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自杀事件,连“案件”都算不上,撑死了算个“事故”。也就是和“天才少年”、“单亲家庭”、“家庭bào力”这几个词沾上了边,才在网络上炒了几天热度。
只有白知景明白,井飞飞压根儿不是自杀,他是被害死的,是被井承永害死的。
然而,他判定的这个杀人凶手,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白知景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设定的一些规则好荒谬无稽,他还没有学会要怎么去坦然面对,面对这个只有成年人才有资格搭建规则的世界。
尚楚定定看了白知景两秒,忽然轻轻笑了笑,接着抬手揉了揉傻儿子乱七八糟的头发,什么话也没说。
白知景抬眼看着尚楚,有一瞬间觉得特别委屈,小时候在幼儿园被其他小朋友把所有的奶糖抢走了都没有过的委屈。
“你们都不给我解释解释,也不来安慰我,我都掉头发了,我还牙龈出血......”
他吸了吸鼻子,其实他不是不明白,老子教训儿子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啊,井承永又没把井飞飞打残打死,判不了刑的。
白知景都明白的,但他难受啊,是真的难受,哭多了就哭不出来,眼睛闭上就疼的那种难受。
他承认他有一丁点不理解白艾泽和尚楚,他们都是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却不能把真正作恶的人绳之以法。
“景儿,”尚楚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捱过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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