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整整一周,只有哥德巴赫还爱他,只有他挚爱的数学还爱着他。
如果他再不找到哥德巴赫,他就会在由氮气、氧气、稀有气体、二氧化碳以及其他物质组成的空气里窒息而死。
他必须找到哥德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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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知景在学校花坛边坐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晚自习的高三生来了又走了,他还坐在那里。
宋宝贝打电话通知应许,应许赶到一中陪白知景,和他挨着肩膀坐着。
“应小许,”白知景单手撑着下巴,问说,“你说飞他咋想的啊?我是弄不明白了,他连死都不怕,他还怕活着吗?”
“我也不太明白,”应许喉头发涩,“也许飞飞比我们想的都还要有主见。”
“得了吧,”白知景嗤了一声,“就他那bī样儿还主见呢?我俩前天上午一起买包子,我要酸菜豆角的,他也说要酸菜豆角;我说那我不要酸菜豆角了,来个猪肉大葱吧,他说那也给他换成猪肉大葱,这还能叫有主见呐?”
白知景说着说着就笑了,应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白知景的脑袋:“那是他和你好。”
“我感觉我以后再也不想去那家包子铺了,”白知景忽然哽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才说,“再好吃我都不会去的。”
“好啊,那就不去了,以后都不去。”应许说。
白知景点了一下头,又讷讷地问:“你是医生,那你说跳楼痛不痛苦呢?”
当然痛苦,着地的那一刻不会立刻死去,内脏破裂,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大脑求救,大脑已经预见了死亡,却无能为力了。
“不会的,”应许垂眸说,“对飞飞来说,他只是飞起来了。”
“怪不得他叫飞飞呢,”白知景转头对应许笑了笑,“还真是挺名副其实。”
白知景想起他在监控里看到的最后一幕,井飞飞靠在窗边,身板挺得笔直。有认识他的老师从走廊上经过,看到他在里面罚站很是惊讶,井飞飞还对那位老师笑了笑,一贯的腼腆内敛。
第三节课的上课铃打响了,井飞飞听见铃声的那一刻,忽然浑身一颤,就好像听到了某种召唤他的声音。
然后他转过身,朝窗台跨上去一条腿,突出的肩胛骨像是飞鸟的翅膀。
12楼,他倏地就飞下去了。
夜深了,行政楼下的警戒线还拉着,巡校的保安来赶人了。
白知景撑着膝盖站起来,忽然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麻了麻了,”白知景尴尬地笑了笑,“腿麻了。”
“傻子。”
应许俯身去扶他,白知景垂着头,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应许察觉到自己手背一凉,慌忙叫道:“景儿......”
“我腿麻了呀,”白知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站都站不起了。”
应许蹲下身,捧起白知景的脸,才发现他突然哭了。
“腿,”白知景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但眼泪就是止不住,从指缝里不断往外渗,“腿麻了......”
“我背你好不好?”应许深深呼了一口气,抱住了白知景,“有我呢,我背你。”
“飞飞去哪里啦?他去上大学吗?”白知景觉得他不该哭的,井飞飞就是个臭傻bī,他gān什么要为了井飞飞哭,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浑身发颤,“我没有同桌了应许,以后我再也没有同桌了,我不想一个人上课,我想他回来,我要拉着他,打死我都不会让他被田磊带走的,他去哪里啦?”
应许重重闭了闭眼,眼角微湿:“景儿,飞飞他......”
“他和我说他的愿望实现了,他放屁!”白知景肩膀止不住地颤抖,“他妈的就是放屁!”
没有人知道井飞飞见到了他妈妈,没有人知道他妈妈和他说了什么,他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带着一个秘密离开。
“他是成为哥德巴赫了吗?”白知景抬起头看着应许,“是吗?”
应许轻轻亲了亲他被打湿的睫毛:“他是去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了不起的数学家,都是他的老师,他会成为比哥德巴赫更了不起的人。”
白知景点点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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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佛和宋宝贝在校门口等着,白知景给他们发话剧票,一人一张,一共五张,还多出了一张。
话剧时间在一周后,就在井飞飞葬礼的第二天。
白知景和宋宝贝去参加了,穿着件定制T恤,上边印着他们三个的大头照,在一众身着黑衣的亲戚中显得格格不入。
按井飞飞老家的习俗,未满18周岁的孩子去世不能大操大办,法师对着骨灰盒念了往生咒,叽里咕噜的,白知景和井飞飞窃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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