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人心
故事讲到一半我就停住了。
徐聪倒是着急听，忙问道：“后来呢？你爷爷吃了？那东西是不是人的心脏啊？别吊我胃口了，赶紧说呀！”
不是我故意吊他胃口，而是我在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个故事是我爷爷陈国栋自己记录在他手扎之中的，除了他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而他写下来，也是为了让后人看到这个故事的。
或者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让我知道这个故事的。
那么问题来了，对于一个写给别人看得故事而言，他身为作者，或多或少都会对自己的行为进行润色，尤其是某些看似不重要的细节上面。
他在手札中说他并没有吃下那碗汤。
但要是爷爷吃下了，还故意隐瞒了这个事实，我该怎么办？
从这一刻起，怀疑的种子就在我心中种下了。
我无法确定爷爷后面写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实的。
而经过我的仔细思索，我也确实发现了几处不和谐的地方。
这篇手记，跟其他几个不太一样。
主要体现于，他并不是单纯只讲妖怪的，还添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心理描述。
并且详细的记录了当时爷爷自己的道行，似乎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开脱一般。
尤其，联系到他所做的那些描述……
我越来越觉得，爷爷或许是为了隐藏他喝了汤的事实。
不然，他为什么要特意强调锅里面煮着的是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
这难道不是为了暗示我，他就算真的喝了那汤，也不是吃的人的心脏？
我的脑子有点乱。
一方面我知道，我不应该质疑爷爷，这是对爷爷的诋毁，太阳浴了我这么多年，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应该选择相信呢。
可另外一方面，我无法眼睁睁的抹消这些我推测出来的事实。
但要知道怀疑的念头一旦扎了根，就很难被抹下去。
更何况，爷爷也只是个人，肯定会犯错误的。
见我脸色有些不好，徐聪连忙问道：“东哥，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讲，后面的事情可以不讲，没事儿的。”
事先我就提醒过了徐聪，这并不是一个有着美好结局的故事。
他估计是认为我想到后面的剧情有些不想说了，所以才贴心的这么说。
对此我并没有回应，转而问道“周文王，你知道吗？”
徐聪一愣，说我这转移话题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前后根本就没什么联系。
又问我是哪个周文王？
我想了想说道：“就封神榜里，被妲己设计吃了自己儿子的那个。”
徐聪点了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怎么了？”
“你说他做的对不？”
徐聪一愣，像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样，反问道：“这有啥对不对？
在那种情况下不吃得死啊，难道还得等着自家儿子来吃自己的？
再说了，要是他不回去举旗伐纣，那天下百姓不知道还得遭多大的罪。
仔细想想，只能说他太可怜了。”
对于他这个回答我不是可否。
可又总觉得，有些不满意。
于是，我问：“要是没有家国天下，他这样做的对不对？”
徐聪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说道：“东哥，咱得认清一句话，只有小孩才讲对不对，咱们成年人只管值不值。”
我让他好好的考虑一下，说让他在我把这个故事讲完之后，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怎么说呢！
劝别人总是容易的，想要说服自己总是难的。
我其实并不在意爷爷到底做没做过这件事，我在意的是，他到底对不对得起自己。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把后面的故事讲了出来。
到最后，陈国栋这勺子还是停住在了嘴边，他说他吃不下。
那男人却哈哈大笑，问他：“为什么不吃。”
陈国栋闭了闭眼睛，说道：“你是妖，你刚刚一直在用幻想迷惑我，我要是吃了，就上了你的贼船了。”
最后，陈国栋还是问道：“你是什么妖怪。”
“讹兽。”
他还算平易近人，竟然自曝了身份。
陈国栋到底没敢问锅里炖着的是什么，而是质问讹兽为什么要杀人？
讹兽却说到：“我可没有杀人，我只是在铲奸除恶。”
他用手托着腮，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看着陈国栋，说道：“真了不起，你居然能够找到这里，还能够抵御诱惑。是阴阳师？”
陈国栋没敢多说话，就怕被讹兽诓骗了。
讹兽说道：“你知道死的那几个都是什么人吗？”
陈国栋摇了摇头，他说：“人无贵贱之分，在他看来就有些人也是一条命。”
陈国栋还反问讹兽，他所谓的铲奸除恶是什么？
在陈国栋的心里，讹兽做的也是杀人的勾当。
“所以说嘛，你得看清楚，我杀的都是什么人。”
那些在小锅里，随着沸水起伏的光团，有一颗突然自行飘了起来，讹兽轻轻点了一些，这光团就散开了。
里面是一幅幅画面，有的是纸醉金迷的生活，有肇事逃逸的车影，还有堆积如山的钞票。
林林总总，几乎什么样的都有，唯一不见好人好事的场面，看得人心里有些恐惧。
那是对人性的恐慌。
陈国栋不可置信的看着讹兽，说道：“你就凭判定他们有罪？”
讹兽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给了他们三场考研，只要其中有一场通过了，就能活着回去。”
讹兽似乎很享受和别人分享的喜悦，他说道：“所有的考验，都跟良知有关系。
你想听吗？”
尽管陈国栋表示自己不想听，但他还是说了。
他说，他是开私家菜馆的，吸引人的噱头便是神奇的食材。
所有的考验，都在吃上面。
他会设置无数道幻象，考验这些食客，只要有一点点良心，都会被他放过。
“心有良知的人，才不会进入我的幻觉之中，更不可能成为我的食物，这些都不是人，只是毫无人心的畜生而已。”
我说到这里心中陡然一惊。
徐聪听到这处，猛的一脚踩了刹车，让我往前一趔趄。然后，也是一脸后怕的回过身来看着我，他指了指我，支吾道：“东哥……你该不会认为！”
“好好开车，别走神儿！我爷爷又不是那种良心泯灭的人，居然被讹兽放过了，肯定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我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要多没底就有多没地，这会儿爷爷魂飞魄散，我就算想要询问当时的真相，也几乎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