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杀气

  今天的朝堂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久不上朝的老院长,今天一反常态的穿着一身官服站在了朝堂上,还站在了首辅李存孝,和兵部尚书顾苏佩的前面。

  百官之前,他站中间,站的理所当然。

  而第二件事情也和这件事有关,老院长提议让孙庆第做国子监守藏史。

  百官拒绝!!!

  朝堂上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文武官员这么一条心的场景了。

  某种意义上孙庆第也算是独一号了。

  武将以顾苏佩为首,尤其是顾苏佩,直言要大义灭亲,不顾他和张大将军多年好友的情谊,也不许孙庆第进官场,入品级。

  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端是一个忠心耿耿。

  皇帝看到后,感动的嘴角都直抽抽。

  如何不是他已经调查出来,孙庆第这些年不曾扬名京中,就是张大将军亲自压着,恐怕他都要信了顾苏佩的鬼话。

  而文官这边,则分成两派。

  一种说法是觉得位置低了,孙庆第有大才,最不济也是个黄门郎。

  守藏史就是个看图书馆的,实在大材小用。

  而另一种说法,则是觉得孙庆第毕竟是戴罪之身,而且当年其父曾意图谋反,陛下不该宽宏大量。

  于是两方人是吵得不可开交。

  顾苏佩一开始还能忍得住,可等到这群文官把矛头对准孙庆第的出生,明里暗里带着些武将拥兵自重不可靠的私货后,他就忍不住了。

  文官和文官吵,像是个菜市场。

  而文官和武将吵,那就是群鸭子,嘎嘎乱叫。

  陛下看着堂下一位位王朝中流砥柱泼妇骂街般的丑态,看了眼老院长。

  老院长在打盹。

  陛下:“……”

  于是,他看了眼一旁的孙貂寺。

  孙貂寺尖着嗓子,吼道:“肃静!!!”

  只是这一声吼,堂下都打算动手的三拨人,立刻停了下来,一个个整理衣冠,又站了回去。

  等尘埃落定后,陛下看向老院长。

  “老院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院长像是才睡醒,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见众人都不吵了,又看向了陛下。

  那意思是:该我说话了?

  陛下点了点头。

  老院长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臣觉得,不如双方各退一步。”

  “既然那孙庆第是戴罪之身,且与张大将军家过于密切,不如让他当个守藏史的帮手,虽不入品级,但是我国子监的人。”

  “孙庆第有大才,但太年轻,在藏书阁呆着也能修身养性。”

  “说不定若干年后,我大夏便能再出一位大儒。”

  于是文官很满意,武将也很满意。

  皆大欢喜!

  而这也正是陛下和老院长商量出来的安排,两人不过是在百官面前演了一出戏,就让文武官员都同意了。

  ……

  今天京城中,同样有两件大事。

  准确的说是两件传闻。

  有传闻说陛下打算趁着这次龙门诗会招李二朵为驸马,但却被孙庆第给截了胡,所以陛下对他不喜。

  这个传闻似乎完美解释了,为什么龙门夺魁的孙庆第只当了个守藏史的帮工。

  当然这个是后话。

  而第二个传闻,孙庆第就是那位青帝。

  这个传闻在意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孙庆第若不是那青帝,还能是谁?

  只是大家以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整个京中百姓都在议论这两件事情,似乎一夜之间,孙庆第就成了京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人物。

  他也因此处在了风口浪尖,一言一行都被人注意到。

  而这一切孙庆第不关注,也不在乎。

  此时此刻,他只想牵着孙青青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回家,然后他在读一会书,便熄灯睡觉。

  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此生若是只这般过,似乎也不错。

  但世间事,往往事与愿违。

  孙庆第想着今天在东华楼发生的事情,有些耐人寻味,那几个公子哥不是破绽,破绽是掌柜,掌柜应该是最懂规矩的人。

  可他却破了规矩!

  其中确实有他身份低微的原因在。

  但这个原因不够充分,老板没必要因此而冒那么大的风险。

  那会是什么呢?

  孙庆第想到了李二朵给他说的话。

  小鬼?

  京中李家的人,那就只有首辅李存孝那边的人,但李二朵也说,他这位三叔不是这样人,而且爱惜名声,心思缜密,绝对不会让人对付他的。

  但有的时候上头不想,不代表下头不会去做。

  毕竟自作聪明的人,往往很自负。

  不过现在也不能就这么下定论,也有可能是别的人,比如有人眼红他的名头,或者就是单纯看他不爽的。

  种种可能性,在孙庆第的脑海中飘过。

  每一种他需要仔细思考。

  陷入思考状态的孙庆第拉着孙青青逐渐远离人群,朝着一条阴暗胡同走去。

  从这里穿过的话,就能节省不少的时间。

  平时两人也都是走这条路回家,走的时间长了,对这里便极为熟悉,所以即便走神,也不耽误他走路。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哥……”

  孙青青忽然停下,拉住他的衣袖。

  孙庆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几个原本站在墙角的地痞围了上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他朝后看去。

  后面也有人围了上来。

  被包围了!

  孙庆第将孙青青护在身后,眼神冷冽的盯着这些人。

  后手吗?

  没有借东华楼的手教训我,所以干脆找了群地痞流氓?

  这手段真是有够幼稚的。

  看样子应该不是首辅大人的手笔,毕竟首辅用的人,应该没有这么笨的。

  而这些人将两人围起来之后便不在动。

  看情况应该是在等人。

  很快,就有妙龄少女推着一个瘫在轮椅上,四肢都裹着纱布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那样子是真惨啊。

  孙庆第很认真的打量了他几眼,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家伙。

  于是他问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那人闻言,脸都扭曲起来了。

  就好像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你居然问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我?”那人质问一声,仿佛受到了侮辱:“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变得这么惨,不就是你害的。”

  “难道你想否认。”

  “否认是你让张边关把我打一顿,还觉得不保险,又找我爹告我的状,让他在把我打一顿。”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

  “你不知道。”

  “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你居然说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我?”

  年轻人唯一完好的嘴一张开,就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啪啦啪啦的往外倾倒着,自己对孙庆第的怨恨。

  但孙庆第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指使张边关打他了,还觉得不保险又去找他爹告状了……

  虽然听起来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但是他这一次真的是冤枉的,他都没见过对方,又怎么能干出这些事情。

  “这位兄台,你是不是误会了,我都没见过你。”

  “误会?”

  躺在轮椅上的范浑听到这句话,气的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要不是四肢还都受着伤,他现在说不定已经上手了。

  “你们给我上,把他四肢打断,我出黄金一百两。”

  他压着火说出了这句话。

  那些地痞都狞笑着朝着孙庆第靠近。

  孙庆第将孙青青护在身后,然后冷声道:“你们别过来,我可是很强的,你们要是在靠近,后果自负。”

  可是这种情况,他这句话的作用更像是色厉内荏。

  没人放在心上。

  孙庆第叹了一口气,识海之中风声鹤唳,四面楚歌,同时亮起光明。

  然后地痞们就忽然停下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少年只是站在那里,却仿佛隐藏着什么致命的危险,他们在靠近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难道是杀气!!”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浮现。

  他们可是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杀人杀多了,会自带一种气势,有震鬼神之能。

  真实无误的恐惧感,让每一个人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个时候,掩耳盗铃也亮起。

  四周变得静悄悄。

  不少人都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更加确信这就是杀气,据说杀气很重的人甚至能影响到周围的环境。

  于是众人更加的胆怯。

  范浑更是给吓得尿了裤子,一股子尿骚味弥漫开来。

  孙庆第站在那里,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悄咪咪解除了掩耳盗铃。

  “我说了,在敢靠近,后果自负。”

  “还不快滚!”

  最后这一句,他是吼出来的。

  声如震雷。震得在场人都是一哆嗦,然后纷纷后撤。

  但他们却并没有就此离开。

  地痞虽然欺软怕硬,但也不是软蛋能干的,各个还算有些胆怯,没被孙庆第给下吓跑。

  但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一道极细微的声响传来。

  孙庆第心头没由来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本能的运用坐井观天,双眼入炬,在空中迅速锁定住一根极细小的毫针,针细如发,浑身银白,朝着这边迅速射来。

  但在孙庆第的眼中,这根针仿佛进入了慢放状态。

  空气间的细小波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连忙拉着孙青青朝着一旁倒去。

  银针擦着他的脑袋划过,刺入旁边的青石墙上,直接没入墙体之中,不见飞针的踪影。

  孙庆第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