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汤药递到楚云砚跟前。
楚云砚那双修长冷白的手从喜被中伸出,大红色的袖摆微微颤动。枝枝瞧见,他伸起手,可那只手伸至半空后又颓然垂下。
“怎么了?”枝枝不解。看着正呼呼冒热气的汤药,忽地福至心灵,世子爷方才是想接过药的罢,只是这药冒着热气,一瞧便烫,懊恼道:“是我的不是,这药确实烫了些。”
枝枝将托盘放至chuáng头矮柜上,搅动汤勺让汤药散热快些。
待药凉了下来,她这才端起药。可他抬了抬手,仍是没有接过汤碗。
枝枝这才察觉。
他的手,分明是抬至半空后无力地垂下,他好像根本没有接过汤碗的力气。
“那,殿下张张嘴,我喂你?”枝枝迟疑着开口。
楚云砚没吱声,她当他是答应了,舀起小勺汤药,小心翼翼送至他唇畔,他偏了偏头,乌黑眼眸闪烁着,唇瓣却迟迟不肯张开。
“嫌药苦啊。”枝枝将汤勺往他嘴里送了送,“但良药苦口。”
一滴都没有喂进去,全洒在楚云砚的喜袍上了,大红喜袍上霎时多了一团暗色。他不张嘴,枝枝也没辙。但枝枝脾气好,也不恼他,重新舀了一勺送往楚云砚唇畔。
还是不喝。
如此往复,枝枝愁了。
从嬷嬷那接过药碗时,嬷嬷可是千叮万嘱地叫她务必让世子爷喝药。且她嫁来了,对待夫君,自然也要尽心些。
有这么苦么?枝枝心中想着。
脸颊鼓了鼓,收回汤勺,用汤勺轻轻碰了下嘴唇。
“枝枝!”楚云砚边咳嗽边急急说,“快将药擦了。”
枝枝看了他一眼,没听他的话,他不让她试,她反而更想试了。
她舔了舔唇瓣,药味在唇舌间蔓延,苦涩在骨髓里散开。
脸色刹那间白了。
楚云砚不知从哪翻了颗蜜饯出来,歉疚地递给她。
枝枝揉着眉心,吃了糖后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她心虚地朝楚云砚笑笑。
她是不欲再让楚云砚喝这药了,天下之大,应当还有味淡些的药能治他才是。可楚云砚却端起了药碗。他捏起汤勺,对枝枝轻声说,“我不怕苦,可今日,不能喝这味苦药。”
“为何?”枝枝疑惑。
他朝她轻轻一笑,话说得轻巧,甚至隐隐有几分晦涩不明的雀跃期盼,“说了,就不灵了。”
他不愿说,枝枝也不再问,她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与秘密,她不是揪着不放之人。只是,还有一事……
“今日迎亲之人…是世子殿下?”枝枝抬起头问。
闻言,对面之人顿了顿,药也差点儿从碗中溢出。他眼神微有些躲闪,唇瓣紧咬着。
见他这副模样,枝枝更是确定,迎亲之人是他无疑,枝枝不免心急,“世子爷身子病着,亲自去迎亲若累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楚云砚松开牙关,殷红唇瓣上多了条浅痕,似是叹息,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枝枝,“若真是我,枝枝可会…觉得担心?”
枝枝点头。
见她如此,楚云砚沉默了片刻,深思熟虑过般,连声音都带着心虚,“不是我。”
第2章楚云砚像是读出了她的心……
枝枝:……
她想,他大抵心里是不想让他担心,可他脸上身上无一不写着几个大字——
“是我是我”
枝枝坐在chuáng畔,静静盯着他,总有种当娘的错觉,蹙着眉不赞同地问:“可殿下为何要亲自去迎亲呢,这般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楚云砚咬唇,他动了动身子,伸手抱住枝枝,脑袋枕在枝枝肩头,“枝枝非要知道?”
“圣上赐婚,我本想…请圣上收回成命,可圣上心意已决,我便是跪于长阶下一天一夜,他也未曾收回旨意。”
“那时起啊,我便想,枝枝嫁给我这个废人,我也没什么可给她的。”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夫君风风光光带她回家。”
“她会喜欢吗?”
她会喜欢吧。
前世,一顶小轿将她抬入东宫,他远在边疆,只能从信封的只言片语里读得她的过往,他知道,太子待她不好,她受太子冷落、独守空房,日日垂泪。那时候,他多想回到长安城,只默默在暗中守着她,他便能心满意足。可无昭不得回京,他日夜皆盼着回京的圣旨。
但,他什么也没等来。
只等来了,一场空,与……
她的死讯。
他忘不了那日,边疆huáng沙漫天,旌旗飘dàng,天边烈阳红似血。他在战场为天家守家卫国,可天家却欺他意中人、让她凄楚死去。
霎时间,楚云砚眸中沾满血丝,戾气无边。
如今,她一袭似火嫁衣,娇颜如花,仿若天上皎月、溪下清水,在他手中沾满鲜血后,他终是等来了。他会护着她,再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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