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在楼上?”
“不……”
话音未落,里面就有人说:“外面是贺峤?进来吧。”
推开门,一个略上了年纪的女人斜身坐在皮椅上,正是久未露面的段玉虹。她虽保养得宜但有些中年发福,何况又经历丧子之痛,往日丰腴红润的脸颊上多了几分yīn郁。
“伯母。”贺峤走过去。
因为扭着身,段玉虹颈间挤出了几条颈纹,下面的珍珠项链有小指那么粗。书房分里外两间,里间拐杖打在肉上的声音清晰得如在耳边,她却守在外间,闲适悠然地喝着茶。
“坐吧。”她冲对面的椅子抬了抬下巴,“你方伯父动家法呢,咱娘俩犯不着去触霉头,不如坐这儿聊聊天,我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贺峤没有坐,目光移到里间紧闭的门上,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伯父近来身体不好,不该动气。”
“我也说呢,为这样的儿子犯得上吗?”段玉虹嘴角的笑容带着一抹嘲弄,“可话又说回来,今天这事实在不能怪永祥生气。那些脏眼睛的烂东西连我看了都臊得慌,何况永祥这样爱面子的人?”
言毕她端过茶杯,往里淬了口茶梗子。
贺峤面不改色:“我去劝一劝。”
咣当,茶杯底磕到桌上。
“你当我没劝过?老刘可以为我作证的呀。我也怕永祥把人给打坏了,所以豁出老命拼死拦着,结果你猜他怎么说?”她鼻间哼了一声,显得极为蔑然,“他说:‘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已经是死马了,难道还怕打疼了?’我们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他既然已经这么说,当然只能撒开手不管了。”
里间动静仍旧大,可是只听见方永祥动粗,听不到方邵扬求饶。
贺峤右手攥得极紧,表面却纹丝不动。又静了片刻,方才过去敲门。
“伯父,是我贺峤,我想跟您解释几句。”
许久,里面动静总算是停了。
贺峤自作主张推开门,见方邵扬光着膀子跪在地上,后背皮开肉绽。方永祥扔了带血的拐杖,缓慢坐回老板椅中,一脸恨铁不成钢。
经过邵扬时贺峤顿了半秒,随即目不斜视地走到方永祥跟前,“伯父,这件事错在我,邵扬只是遭人陷害。”
方永祥余怒未消。既然做了他的儿子,就该随时随地提高警觉,被人陷害比作风不检更加窝囊!
“教训邵扬任何时候都可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事情解决。”贺峤接着道。
“解决?”他冷哼一声,“你说得倒轻巧,视频都登出去了怎么解决,难不成说那里面不是他?!”
外间的目光隔着墙和门刺进来,叫人如芒在背。贺峤立在那里,指甲深嵌掌心:“来的路上我反复看过,那段视频是剪辑拼接的,车里的人不是照片里的女人。”
“不是她还能是谁?”方永祥当他在狡辩。
贺峤轻轻吸了口气:“是我。”
房间里骤然静了。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他看不见方邵扬的表情,也不想去看。他不知道邵扬是记得但为了保全他的颜面所以没有说,还是根本就不记得昨晚的事。
方永祥也被噎得许久没说话。
贺峤一个人,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静:“我的车装了车内记录仪,可以截取一段录像证明那是我。邵扬没有犯错。”
—
当晚,贺峤搬去客房,锁了房门,手机也关了机。
邵扬来敲过一次门,他没应。
他不愿面对方邵扬。
洗过澡后他把灯也关了,黑暗中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周培元取来的记录仪内存卡插进去。
发新闻只要几秒的视频就够了。截出一段不露骨又足够清楚的,剩下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长。删掉后他脱下眼镜,低头撑着额。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房中极静,只有轻浅的呼吸和笔电运行的声音。半晌,他才重新抬起头,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几下,沉默地打开一个加过密的文件夹。
里面没有什么秘密的合同或者文件,更没有保险柜的密码或是银行账户信息,有的只是几段私人视频。
五年前拍的,他跟前男友。
情到浓时,他们在彼此自愿的情况下留下了几段chuáng上的视频,本意也只是闹着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后来男友出国弃他而去,这些视频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画面里他们在度假酒店,纯白的chuáng单纯白的墙,男友把他压在身下,笑着摸他通红的耳垂:“你躲什么,嗯?躲什么?别怕,我不欺负你,我会很温柔的。”
他前男友是个美籍华裔,一笑起来脸上会浮现两个酒窝,很阳光健谈的类型。贺峤曾经非常爱他,不过也只是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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