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夜里,牛恒从牛宇清处回到家里,立即召集所属牌长,通报进攻下庄寨的方案。
按照当时牛庚的编组,牛家寨设军事和民事两组编制。
军事方面,牛家寨乡团设练总,由牛庚自任,下设前队队长、后队队长,分别由牛恒和贾延担任,另设亲兵队两队,由牛庚亲自带领,前队和后队每队队长下辖牌长若干,每名牌长辖长练12名,所谓长练,类似兵勇,每月领取饷银,在不训练不当差的时候,也可以从事生产。如果遇见有事的时候,牌长可以临时征召乡勇若干,多的时候一名牌长可以领乡勇上百人。
民事方面,牛庚参考保甲之法,五户设伍长,两伍设什长,十什设里长,一般军事上的牌长兼着里长的职务,也有个别牌长和里长由两人分任的,一名里长所领户数,也不严格为十什,领的多的,一名里长甚至领有两百来户。至于牛家寨,牛庚自领寨长,孙季远任副寨长。
牛恒领五位牌长,除儿子牛宇坤外,还有牛泽、牛锦鸿、牛定兴、孙宪,其中,牛泽最为牛恒看重,牛泽、孙宪是与牛恒一起起事的老人,牛锦鸿与牛定兴年龄三十来岁,是后面选出来的。
“各位兄弟,请大家过来,什么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晚上,在大少爷处已经定下两路并进,攻剿下庄寨,”牛恒将进攻方案向几个牌长介绍了一下。
牛恒没等大家发言,对着几个牌长接着说道,“外人都说咱们牛家寨兵强马壮,咱们自己人都知道,无非是仗着前寨主的威名罢了!”牛恒看了看大家,继续说下去,“享了几年太平日子,老兄弟们虽然都在,可是这乡勇操练得怎么样,不需要我说,你们心里有数。老的得了土地,躺在功劳簿上,不愿意再吃苦头,本事也荒废了,新的没经过大战,赶鸭子上架,两边对阵难免心慌手软。寨子里的百姓就更不说了,才吃饱几天,有的就忘了挨饿的时候了!有的视军务为他人的事,一说劝捐征饷、操练从征,躲得远远的,生怕挨上自己!”牛恒索性把问题摆开了讲,“我也不老小了,也不愿意再折腾,可谁让咱们生在乱世了呢,大家不要忘了老祖宗那句话,‘国虽大,忘战必危’!”
牛恒两眼炯炯有神看着大家,“咱们这次务必要打得漂亮,绝对不能让捻匪把咱们看轻了!不然,一旦镇不住场子,让捻子起了觊觎之心,我看以后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说了这么长一通话,牛恒认为说得已经非常到位了,于是布置具体任务,“回去之后,各牌出30人,从明天早上开始,加紧训练,准备刀枪等武器,随时准备进剿!”
“宇坤,你派人,进到北面侦察。”牛恒说道。
“明白!”牛宇坤答道。
“泽兄弟,这进剿的方案你最熟悉,明天,你前去和贾延队长联系,两边务必日日互通消息,到时,由你所领乡勇担任前锋。”牛恒吩咐道。
“好,明天我就去办!”牛泽回应道。
“各牌今日清点人员、清理装具,如果遇见问题,”牛恒又看了看牛宇辉,“宇辉,我看还是由你负责,及时办理,能够自己解决的咱们自己解决,实在不行,该找孙副寨主的抓紧找孙副寨主。”
“知道了!”牛宇辉回答。
“其他各位牌长,各自抓好自己的事情吧!”牛恒示意大家可以解散了。
几位牌长又互相确定了相关事宜,也就趁着夜色,各自散开了。
牛宇辉知道具体的进剿方案,已经是初九早上了。
牛宇辉见孙季远早早的来找大哥,一进屋就开始商量事情,知道肯定是关于进剿下庄寨的事情,问起孙季远的家丁,这才知道进剿方案已经定下来了。
然而,进剿方案具体什么内容,大哥说过不让自己参与,牛宇辉一时倒不知道问谁好了。
“自己作为牛家的二少爷,居然问不到进剿方案,连寨子里面的牌长都不如!”牛宇辉这才发现,几年时间,自己好像成了牛家寨的外人!准确的说不是现在才是外人,而是自己一生下来,因为自己是老二,就从来没有真正享有二少爷的地位。
以前,牛宇辉觉得自己非常幸福,有着支持自己参加团练的父亲,还有疼爱自己的大哥,家中有钱有势,从小大家都高看一眼。然而现在牛宇辉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可怜,父亲早早将自己送去县城,任凭自己在外闯荡,大哥虽然对自己很爱护,但是总是防备着自己,不让自己插手寨中事务,家里是有钱有势,但自己的开销,只能靠每月的月钱,寨子里面的人,虽然对自己客客气气,可寨中关键的事情,没人想听自己的意见。
牛宇辉现在总是感觉,当年父亲早早送自己到县城参加团练,就是为了让自己给大哥让位,不让自己在寨中有私人力量。对这个想法,牛宇辉很难接受,但越是安静下来,感受越是强烈。
眼下,自己连一个牌长都不如,进剿的方案,自己问都不知道找谁问!
“不能这样下去!”牛宇辉心里想到,“天下乃是有能者居之,大哥性格平和,耽于安乐,怎么能继承父亲的遗愿呢!”
“糊涂!糊涂1父亲太糊涂!”牛宇辉扼腕痛惜,“父亲明明知道自己才是最像他的啊,如今天下大乱,大哥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如果墨守成规,早晚被别人吃掉!”
“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有办法真正参与到寨子的事务中来!”牛宇辉对自己一直都是非常自信的,只要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成。
牛宇辉将牛家寨团练中的骨干人物过了一遍,希望找到一位,成为自己拉拢的对象,从而从人事方便打开突破口!
“牛恒不行,对父亲忠心耿耿,虽然近年来有些安于富贵,但以其保守的态度,在自己和大哥之间,肯定选择忠于大哥。”牛宇辉心里琢磨。
“贾延也不行,贾延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说话办事,看上去无懈可击,但总是给人一种难以驾驭的感觉,父亲当时对贾延都有几分忌惮,虽然让其担任队长,但对其手中的牌长,管控的也非常严格。”牛宇辉自认,自己吃不定贾延,还是放弃从贾延处突破。
牌长中,几个和父亲一起起事的也不行,要么对父亲过于忠心,要么办理团练时间太长锐气消减,要么就是倚老卖老不好沟通。
牛宇辉想来想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牛定兴可以!”
“牛定兴三十三岁,是后来提拔上来的牌长,此人不像那些元老那样对冥顽不灵,有着极强的进取的愿望,同时,牛定兴正值盛年,办事灵活,好几次自己在县城,牛定兴前来送东西,言语之间,很有卖好的意思!”牛宇辉脑中来回的盘算着。渐渐越想越清晰,越想越有了定论。
牛宇清决定,亲自去找牛定兴一次。
按照寨子里的计划,早上牛家寨各牌组织乡勇操练,因为是第一天,主要是确定人员,明确事项。
牛定兴召集了所部乡勇,在自家院子后面操练。
牛宇辉说干就干,骑着自己的那匹大白马,带着两个心腹随从,先是绕着寨子兜转了一圈,见大家陆陆续续召集人员,组织操练,这些乡民三五成群、不紧不慢,有的大有事不关己,磨洋工、耗时间的样子。
牛宇辉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又见不少人人都这个状态,也不好发火,忍者这股气继续往外走。
到了寨子北面,空地上有三十来人已经开始操练。走得近了,牛宇辉看见有两三个青年,在最后一排吊儿郎当地跟着其他人装模做样操练,拿着腰刀,漫不经心随乱挥舞,一看就是不将操练当成一回事。
牛宇辉越看越气,“如果都像这个样子操练,不但坏了操练的规矩,养成了散漫的风气,到了战场上,这种人不但吃不得苦,打不得仗,关键时候万一耍滑头溜边溜号,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咱们牛家的威名,容不得这帮小兔崽子去糟践。”
牛宇辉纵马来到跟前,三个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牛宇辉手上的马鞭就朝着三人头上劈里啪啦一顿乱打。
“让你们不知道规矩!”牛宇辉边打边骂,“一帮狗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把操练当回事,让你们到时候丢人现眼!”
一帮人赶紧去劝,三个人被打的嗷嗷乱叫,牛宇辉的马鞭是乱鞭挥下鞭鞭到肉,三个人躲也躲不及。
牛宇坤赶忙跑到马前,急忙呼叫,“二少爷,二少爷,别打了!”将自己身子挡在牛宇辉前面,牛宇辉正打得性急,来不及收,就有几鞭打在牛宇坤身上,牛宇坤脸上顿时血痕就出来了。
“二少爷,给我几分面子,刚开始操练,后面我回家一定严加管教!”牛宇坤压住性子向牛宇辉求情。
牛宇辉见牛宇坤挡在前面,不好再挥鞭子,但心中的怒气还没有散去,“狗日的东西,操练场上还没有规矩,要玩回家玩去,小心我斩了你们的狗头祭旗!”牛宇辉又骂了几句。
自己教训人,牛宇坤居然护短,挡在前面,好像自己成了找事的了。牛宇辉再次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也更觉得问题严重,“如果操练都不能约束,两军对阵,生死存亡,谁还听上级的命令!关键连牛宇坤都认为这是小事,可见太平之风,侵蚀到何等地步!”
牛宇辉扫眼望去,一众人都惊愕的看着自己,“风气已经这样,自己居然成为了少数,今天不好再坚持,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整治。”牛宇辉收了鞭子,没有多说话,策马赶紧离开,留下众人在背后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