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默顿了一下,点点头,拿水从头到脚一淋,只见那黑红的纹路就渐渐褪去了:“嗯。”
当他傻子吗!
陆饮溪看着肖默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在内心咆哮,少年这会儿却像只淋雨后的小狗,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乞求原谅一样,让他不要赶自己走。
陆饮溪的心像他死前不想吃的那块化掉的奶油蛋糕一样,又腻又甜。
说不定他来路不明的弟子可能只是身不由己生在一具魔的躯壳里,实际上只是个人傻心善无人收留的田螺姑娘!
俗话说得好,人有坏人,魔有好魔,他这么纯洁善良可爱的徒弟一定不是什么坏人。
陆饮溪以qiáng大的自我安慰能力使自己松了口气,把旁边的白色薄衫给肖默扔脑袋上,笑着掩饰道:“下回别再画些怪异的花纹了,快穿上,别着凉了。”
然后再施施然地走向主卧去,假装刚才偷窥的事情没发生过。
“师尊。”
手腕忽然被抓住,陆饮溪“嗷”得一声就蹿上了房梁,上去了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
嘴上说着不慌,心里还是虚的,他好不容易重生到一副健康的身体上,他不想这么早就死了。
求求便宜弟子饶他一命。
陆饮溪攀着梁,朝肖默傻笑:“怎么了,乖徒弟?”
肖默抬头看他,漠然地伸出了两只手,做了个接的动作:“下来,师尊,处理伤口。”
陆饮溪不敢不从,闭着眼滚进那个怀抱里,少年的手往下一沉,稳稳当当地托住了他。
没关系,等他苟活过伤口好了,找个合适的理由就能把肖默给丢了。
肖默半点儿听不见陆饮溪心里在念着什么,他光是难受师尊身上那缠得乱七八糟的带血布条,不知道为何,越看心里越闷。
他托抱着陆饮溪回里屋去,凑得近了,才蓦然发现,师尊身上竟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为何,还有些熟悉。
脑海中浮出些模糊的片段,纯白的地方,有人坐在chuáng上翻看着什么,脆弱单薄得像张纸片。
只是那仿佛是不属于他的回忆,肖默皱了皱眉头,想要看清,那画面却又猝然褪去了,让他有些恍惚。
“嗯……乖徒儿?”
“师尊?”
“轻点儿,为师手臂快折了。”
肖默这才意识到自己抱陆饮溪抱得太紧了。
“抱歉。”
他迅速将师尊放在了chuáng上,又去包袱里拿来了大长老常用的药粉,替陆饮溪把布条解开。
那血窟窿狰狞得嵌在陆饮溪的腰上,因为处理不当,已经开始长脓了。
肖默心往下一沉,觉得越发烦闷起来,下手却很轻柔,一边chuī着气,一边拿沾了水的毛巾替陆饮溪清理伤口。
气氛一下变得幽静起来,油灯烧出了一股淡淡的焦味,把陆饮溪身上的味道盖过去了,肖默就顺势往对方再靠近了一点。
只是这回,脑子再没那些古怪的画面了。
荒山里只能听见不知名的虫子在一阵阵得叫,肖默把最后一点脓血给擦去了,才抬起头来,却猛得愣住了。
他看见一张隐忍的脸,分明是疼得狠了,眼睛里都起了水雾,却死命咬着牙憋着,脸涨得通红,连带着耳朵根都是粉的,额角沁出薄汗来,有些微微发着抖。
他忽然觉得喉咙很gān。
“师尊,很疼么?”
陆饮溪憋的一口气总算可以吐出来了。
这么多年的卧chuáng经历让他养成了不喊疼的好习惯,其实小时候喊疼还好,大家念着你是个孩子,都会凑着安慰。
长大了以后喊疼就没人理了,有些脾气大的护士还会故意下手重些,反正他爸妈不在身边,也没人好倾诉。
可能是因为他心脏上天生有个洞吧,所以会敏感一点,喊疼了没人理,他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掉眼泪都不好受。
陆饮溪扭扭腰,换了个姿势,才慢吞吞地应着:“嗯,疼……”
话音未落,就被纳入一个轻轻的怀抱里去,肖默两手虚虚地搂着他,脑袋搁在他肩膀上。
“怎么了,乖徒儿?”陆饮溪戳戳少年,对方不应,他这才想到,他似乎到现在,还没叫过少年的名字。
“肖,肖默?”
“师尊,”肖默在他肩头闷闷地回道,“心里不舒服。”
“怎么了?”陆饮溪心头一紧,他最怕这种话了,忙把肖默扶起来,“怎么就心里不舒服了,疼吗,为师给你把把脉……”
陆饮溪的手熟练地摸上肖默的手腕,他以前还和给他开药的老中医学过一点儿。
但好像,除了跳得快了点,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啊?
这魔物的脉象还和人有区别的么?
肖默反手就捏住了他的手,抬起脸来,认真地看着陆饮溪:“下次疼了,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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