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京行使的车上,涩泽龙彦指节撑着脸,幽幽地轻叹口气。
“我说,乙骨君。”
乙骨忧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不喜欢我设计的校服吗?”他语调淡淡,扫过乙骨忧太身上的白色制服。
乙骨忧太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上东京校的衣服。
涩泽龙彦的红色瞳孔静静地倒映对面的少年,脸侧的发饰晃荡一瞬。
“不……”乙骨忧太有些纠结。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现在对横滨校的校服已经不是那么抵触了。
一直出神着忧心夜蛾校长的熊猫瞬间回神,出言给乙骨忧太解围,“都穿了一年了,习惯了吧。而且我觉得东京校和横滨校的校服一样好看喔。”
涩泽龙彦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腔调,十指交握搭在交叠的双腿上,姿态优雅,倒是没有说什么。
“熊猫君。”
红色瞳孔轻轻放在熊猫身上,“还没来得及向你打招呼。你好,我是涩泽龙彦。”
“嗯……你好。”
“所以,熊猫君。”涩泽龙彦的声音突然加重,“你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横滨校里的?”
车内突兀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让我猜一猜。”
白发中的发饰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摇晃,涩泽龙彦的眼中含了些笑意,口型微张“书?”
熊猫楞在那里,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乙骨忧太保持了沉默。
“真幸运啊。”涩泽龙彦叹息一声,很是遗憾地道“直到现在,我还没见过那本书。”
“夏目校长曾经跟我说过,能解封那本书的人,就是我的天使,所以我才留在这——”
在驾驶位上的织田作之助突然反常的剧烈咳起来,打断了涩泽龙彦的话。
“织田老师,你没事吗。”
涩泽龙彦眸光淡淡,扫过不住低咳的织田作之助,语气毫无情感,公式化地关心道。
“没事,谢谢。”
收起咳嗽的织田作之助向他点头示意。
涩泽龙彦移开自己的目光,向窗外跳动的景色看去。
车内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熊猫突然在一片安静中举起了手,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可以问一下,一会的作战方案吗。”是在死刑的现场救人,还是在死刑前把夜蛾校长偷偷运出去,熊猫本人倾向后者。
涩泽龙彦语气轻轻“没有作战方案。”
熊猫和乙骨忧太同时一愣。
“我会打开龙彦之间,你们到时候直接进去救人就好。”
‘龙彦之间’
术式吗?熊猫茫然。
“涩泽的术式可以制造出一片迷雾,在迷雾中的术师会和自己的术式分离,变成非术师。”在前座的织田作之助为他们解释。
涩泽龙彦向后靠,接过织田作之助的话,“接着,术师会被自己拟人化的术式亲手杀死。”他的嘴角带着轻松的笑。
乙骨忧太瞬间回想起当初的那片迷雾,表情复杂。
“喔——”熊猫惊叹,随即有些茫然有这样的术式,横滨校想要覆灭咒术界不是轻而易举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涩泽龙彦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凭时间计费而且十分钟上百万。
花钱大户,轻易不敢用。
“告诉我们没关系吗?”
“为自己立下束缚?”对咒力理论知识更扎实的熊猫立刻想到了原因。
涩泽龙彦没做回答,打量着熊猫,突然提起了别的话题“虽然体型有些特殊,不过对设计者也是次挑战,我还蛮感兴趣的。”他的眼中带了些兴致。
熊猫下意识看了眼自己。
“我们到了。”织田作之助停下车,打断了几人。
涩泽龙彦于是又对自己刚刚提起的话题视而不见,打开车门下了车。
熊猫和乙骨忧太随即下车,站在楼梯前,仰头看向楼梯上的东京校大门。
一声清脆的响指后,薄雾悄然弥漫,天元的结界悄悄被腐蚀出一点点小的缝隙,这缝隙越来越大,直到可以通过一个人。
织田作之助向身后的几人点点头,和另外两人一起穿过了结界。
涩泽龙彦坐在车前的引擎盖上,表情无聊。
现在是下午五时五十三分,距离对夜蛾正道的秘密行刑还有十七分钟。
夜蛾正道浑身湿透,袖角还在往下滴水,墨镜被他丢在了鸟居,暴露出他此时极度愤怒的表情。
“不是说只要我乖乖行刑就不会对东京校的学生做什么吗!”
“潘达是怎么回事!!”
在他愤怒的咆哮声中,乐岩寺紧皱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以为我会信吗?”愤怒和翻涌向上的悲戚已经占据了夜蛾正道的全部心神,他的唇瓣因为情绪过于激荡而有些颤抖,“我知道上层数次出尔反尔,不可相信,但我没想到恶劣龌龊到如此地步!”
“你们这样,还配领导咒术界吗!!”
咆哮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乐岩寺猛地睁大眼睛,“夜蛾正道!注意你的言辞!”
三轮霞站在门边,来回看两人,表情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人注意到窗外悄然蔓延的白雾。
正往这边赶的织田作之助看到小机器人给自己传来的实时对话,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明明体型巨大、却行动灵敏的熊猫,在心底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
但是拱火拱的真好。
作为夜蛾正道的处刑方,京都校为了以防不测,说得上话的高层都来了。现在在东京校的,可以说是代表意义上的整个京都校。
整个咒术界,东京校现在四分五裂,京都校即将被一网打尽。
五条家没了家主,立场和行动都不明朗。
加茂家主现在在禅院家,这两家还在调查事态和刚刚展露存在的‘书’,没有彻底展开行动。
九十九由基倒是想直接去横滨校找书,被梦野久作扯住了衣角。
面色疲惫的孩子扯着她的衣角,埋着头,声音呜咽,“不要走……”
——心里却在叫小机器人备好血浆。
“啊,久作……”九十九由基蹲在梦野久作身前,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我还要处理些事,马上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她的确不放心把梦野久作放在禅院家,但禅院直哉说的没错,家主叛逃的五条家现在岌岌可危,不可能顾得上梦野久作,加茂家离这里太远,梦野久作也太虚弱,需要静养。
异色发的孩子呜咽着摇头,面色越发苍白。
九十九由基刚要开口,梦野久作的嘴角、鼻子和眼角同时流出了鲜红的液体,他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轻,身体摇摇欲坠。
“久作!”
九十九由基接住向前倒去的梦野久作,把他抱向身后的房间。
她焦急地用脚推开拉门,却发现在房间内,二渡真已经跪坐在那里,看到她怀里满面留血的梦野久作也并不惊讶。
“给我吧。”二渡真伸出手。
九十九由基抱着孩子皱起眉,反而向后退了半步,“你不是医生,给你干什么。”
在房间的角落,有人跪坐着一点一点移过来,向她尊敬的颔首“九十九大人,我是医师。”
九十九由基抿抿唇,把怀里的孩子轻柔地平放在榻榻米上。
二渡真冷眼看着她,披着羽织,带着白纸蒙面的日式男人侧过头,对他身侧的医师开口吩咐“阿昔洛韦,利福平,吡嗪酰胺。”
医师点头应是,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药品。
注射过后,梦野久作看起来的确好了不少,不再从嘴角流血,表情平静了许多,眉心也不再蹙起。
九十九由基靠在门边,看着梦野久作平静的反应,松了口气。
好像的确有用……
……
可是他怎么……?
靠在门边的女人缓缓抬头,看向跪坐在那里的日式男人。
“……二渡真,怎么回事。”
这幅早就知道的熟练态度。
对洗记忆轻车熟路的禅院家医师如此熟悉后遗症,尚可以理解。
可现在这个局面,恰恰说明造成梦野久作现在这幅模样的原因不是洗记忆,而是‘看记忆’的步骤。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渐渐冻结。
二渡真僵在那里,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两者有共通之处,后遗症也差不多。”
“可是,没人问你这个啊。”
九十九由基声音轻轻,目光却逐渐凝结成冰,“我只是想问你,久作怎么突然犯了后遗症而已。”
“……”
九十九由基缓缓念出几个字。
“禅院直哉?”
二渡真一振。
下一秒,他整个人凭空向后飞去,一连撞碎数个墙壁,肉体强度甚至逊色于普通人的纯术师吐出一口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墙体坍塌的废墟里。
九十九由基留下一个冰冷的余光,双拳攥紧,向着禅院家主屋的方向走去。
好耶,没人看着我了。
原本吐血只是想引起九十九由基的怀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敏感。
等震怒的女人彻底走远,刚刚还面色苍白的孩子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昂贵的布料,还很有闲心地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
“嗯……虽然很舒服啦。”
梦野久作露出了一个有点苦恼的表情来,“但是没有之前可爱。”
他捧了捧脸,向被二渡真破开的墙壁小跳着走过去,狠狠地踩在二渡真的身体上,让脚下的人在昏迷中又吐出了几口血。
虽然‘伤害自己’的条件满足了,但没有‘撕裂稻草娃娃’的条件,他也不能凭空ooc。
“所以,我的玩偶被放到哪里去了?”
梦野久作双手背在身后,四处看了看。
其实身侧的地图上已经标出了红色的圆圈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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