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疼。
身体仿佛被投入了熔炉之中,炼得火热滚烫竟至熔化,黏糊糊的一滩什么都不剩下了。越荷已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她失力、脱水,已在这小小chuáng榻上挣扎了四个时辰。
郭稳婆急得满头大汗:“娘娘,只开了三指,还是不行呐!小皇子可能……”
她痛得颤抖不止。回回身体稍有麻木,便思倦怠长睡去。可小腹仍然高耸着,时不时抖晃,bī得她一颗心又高高悬起。她似乎感觉到那个孩子也在动,在挣扎,在拼命地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越荷láng狈地咬着枕巾,呜咽不止。
太阳落山了,承晖殿之中点起了无数的蜡烛,高擎着撑出明晃晃的光亮,也叫越荷眼睛刺痛——她眼睛太酸,已经流不出泪水。宫人的脸摇晃着重叠在一处,刺眼的烛光下只叫人觉得惨白可怖、极为吓人。
而每一张脸上,都是欲说还休的哀伤、同情。
她失神的时间越来越长,仿佛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要被大声的呼唤才将落回这具濒死挣扎的肉|体。于此刻,她又重温了前世将死时的感觉,竟怀疑起这一次终是要被真正接引而去。
她的心愿未了,可——若死便死罢,至少,她的孩子该看一眼世间!
玉河在外间疯了一般,拍打屏风哭泣不止。越荷的喉管里骤然榨出一声尖细的鸣叫:
“啊——”
“娘娘使力!娘娘使力!”不止一个宫人垂泪道。面孔都熟悉起来了。
有姚huáng、桑葚,有琼英……她们全都守着她,在拼命地捏她的手、刺激她的xué位,想要呼唤她的神智归来。
郭稳婆已哭道:“娘娘总算又神智清明了!这——”
越荷疼痛地抽着气:“我又——我已经生了多久?”
“娘娘生了六个时辰!”桑葚不顾一切地哭道,“可是从娘娘宴会上昏倒到如今,已经过去整整十六个时辰了!娘娘生了一天一夜了!”
她跪在地上,极力忍着嚎啕:
“求求小皇子、小公主!您若知晓娘娘在受这么大的罪、遭折磨,求求您快平安出生吧!娘娘受了委屈冤枉才……求求老天佛祖保佑娘娘母子平安啦!越寿爷爷、梁奶奶……还有忠义将军!您的在天之灵、在天之灵请保佑娘娘!”
越荷在疼痛恍惚之中竟心生错谬——
假如越威将军并那一对忠诚的越氏老仆在天有灵,知晓她这残魂占了越家小姐的身子,必定是勃然大怒,而绝不肯保佑她的。
那么……她苦苦挣扎着、淌着汗泪血心想:自己这半条命本就是上天垂怜,侥幸得来。而她浑浑噩噩、为人无能,竟未了结半点恩仇,反是越结越乱。
只有这个孩子清白可怜,安慰了她前世的慈母心肠,又带给她一丝希望。
是了,这孩子最是无辜可怜,未尝见过世界半点光亮。
假如能叫这孩子保住一条性命,她纵然是死了,也……好歹也……了却一桩心愿。前世太糊涂,唯有这一点执念清楚。
她骤然昂起脖子,激烈问道:“还未开到八指么?”
郭稳婆喏喏不安:“只……四指。”
烛火跃动、摇晃,像是不安之极,又像是在这长夜最黑、黎明未至的关头,想要不顾一切地燃烧迸溅出所有的光亮!
“不能再等了。”越荷决然道,“孩子有危险。”
她凄然欲开口,却是偏头重重呛咳出了一口血来。
“我必定活不成,那么放这孩子一条生路——”
那双眼睛有着奇异的光亮。
“郭稳婆,你去取刀来,切开我下|体,把这孩子救出来。”
第105章隔屏梦赐是一位皇子呀!
一瞬间,所有烛火都加剧燃烧晃动起来。
郭稳婆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浸湿一片锦毯。她怔怔地说:“娘娘……您在说些什么啊?”那神色又像是恐惧,又像是哀求。
越荷却紧紧攥住了她抽搐的手,厉声道:“听不明白我的话么——取刀来!剖腹、切下|体,做什么都好!把孩子放出来!”
她又感觉到孩子在肚里动了,是活着的,这念头叫她坚定起来。
郭稳婆却一下子跪在地上,诺诺道:“您……”
越荷心知她畏怯不肯,呼吸愈发急促,又恨己无力说不出多少话来。
她昏迷时已被拆开发髻,浑身上下更无半点尖锐之物。却忽然看见跪着的一个小宫女戴了一根喜鹊铜钗,顿时起意,劈手抓了来,就要往自己腹上划!
“娘娘!”郭稳婆骇得魂飞魄散,拼了命地上前抓住,“娘娘谨慎!谨慎呐!”
越荷拼着一股心气紧抓铜钗不放,郭稳婆喊道:“快来人拉住娘娘呐!”于是又伸出几双手来,激烈地僵持了一阵子,到底是越荷身上无力,手一松,铜钗掉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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